“廉潔先生”的人格分裂

3月12日，對美國紐約州州長、民主黨人斯皮策來說是一個內心痛苦的時刻：在妻子的陪伴下，他對媒體宣布正式辭職。斯皮策在簡短的個人聲明中向大家道歉，并表示：任何人不管其職位或者權力大小，都應該對其行為負責，他個人也不例外。在連任兩屆紐約州總檢察長期間，因采取嚴厲手段整頓華爾街金融秩序、打擊商業巨頭的不法行為，斯皮策享譽美國政壇，被稱為“廉潔先生”。人們根本無法想象這位“廉潔先生”的嫖娼歷史長達10年，花掉了8萬美元。令人記憶猶新的是，2004年，斯皮策在州檢察長任期之內，曾查處了一家位于紐約州斯塔滕島的性陪護公司，并起訴了該集團16名成員，其中包括白領和公務員。此外，斯皮策還曾調查雅虎的網絡聊天室，發現該公司對聊天室內的未成年人性交易信息持縱容態度。在斯皮策堅持之下，雅虎同意接受監管并主動清查、屏蔽。這就是“廉潔先生”在公眾面前展現的價值觀，他的人格的光明面是充滿正義感，大膽無畏，敢于戰斗。

但斯皮策的人格顯然是分裂的。芝加哥精神分析師馬克·斯茂勒說：斯皮策的癥狀實際上是一種焦慮或壓力造成的“人格分裂”，他的表里不一的“正義”既能讓他表現得“遵紀守法、體貼可靠”，又能有效緩解違法或不道德行為給他內心帶來的負罪感。正邪兩種力量在體內并行不悖，“直到他被抓住的那一天”。紐約大學教授道格·穆齊奧說，他難以分清：“斯皮策的所作所為究竟是源于他深刻的強迫性沖動，還是僅僅因為他個性傲慢狂妄。或許兼而有之，二者并不相互排斥，那無異于喝下一杯致命的雞尾酒。”剖析斯皮策的“人格分裂”的具體形態：人格的光明面和黑暗面之間不僅極端緊張對立，而且以一種強迫性的方式共存。斯皮策是與自我作戰的堂吉訶德，他所做的一切轟轟烈烈的舉動都是為了減緩自己內心的負罪感。

斯皮策內心的負罪感源頭何在？斯皮策出生在紐約布朗克斯富人區的猶太人家庭，父親是來自奧地利的猶太富商，因從事房地產生意而腰纏萬貫。不過，有報道說，斯皮策的父親追求完美，喜愛競爭，在家中就算是拼字游戲也照樣能引發激烈的口角。對孩子來說，取悅一個強者的最常規的方式莫過于努力把自己打造成英雄形象。但是在極力達到“理想我”的過程中“真實我”被遺棄了。通常一個人倘若以自己的作為來追求被父母的標準所接納，他往往終生都走不出父母那期待的目光。這并不是和諧的成長，被遺棄的“真實我”能夠感受到那種強烈的自我憎恨。為了擺脫逐漸累積的自我憎恨所導致的焦慮，這種人一般都形成了嚴重的強迫性思考或強迫性行為的傾向。加拿大心理學家麥基卓·黃煥祥在《生命花園》中指出：“在自我憎恨過程中產生讓自己麻木的欲望，高成就者常會對某些物質或是活動上癮，于是在酗酒、成癮和依賴等行為中，潛藏著深沉的自恨過程。”斯皮策就是一個這樣的“受驅策而有所成就”的典型。

但愿斯皮策能夠盡早意識到，他的這種瘋狂的自毀行為來自“理想我”與“真實我”的曠日持久的戰爭。紐約州的百姓盼望一個能夠有效遏制腐敗的州長，所以他的得票率高達69%，但是人們并不完全認可他的“濫用職權”的傾向，“公開誣蔑個人卻不訴諸法庭的習慣”，“為了點小事大做文章，卻不能堅持到底”的怪脾氣，“反應過激，有損美國企業的競爭力”的監管行動。現在看來，這些對周遭環境的強迫性的控制，可能都來自他的內心世界中可怕的自我憎恨的循環。當他近乎神經質地反復宣稱“我愛妻子女兒”、“男人回歸家庭不丟臉”，又有誰知道他可能正在以這種方式與潛意識中混亂、激情、狂野和毀滅的沖動交戰？當他在選舉綱領中加入“道德改革”，又在上任之初簽署《紐約州政府工作人員的道德規范》的法令，又有誰知道他可能只是以“道德”之名逃避自己必須面對的內在沖突？

斯皮策說：“我沒能堅守為自己訂立的道德標準，我對自己感到很失望。”可是，僅有對自我的指責并不能使他負責任地回歸自己。他多年以來繃得太緊，以至于無法平衡地面對光明與黑暗，無法達到內心的和諧。斯皮策表示將會“花時間去重新獲得家人的信任”。可是，如果不能敞開地接納自己內心所有的層面、以信任的態度去覺察和理解自己內心所有的感受，又如何能真正獲得他人的信任呢？■

編輯：盧勁杉

新聞事件

美國紐約州州長艾略特·斯皮策于3月10日被曝，涉嫌于2月13日在華盛頓五月花飯店召妓。斯皮策的召妓電話遭警方監聽，其不透明的賬戶資金往來引起調查人員注意。當日斯皮策召開新聞發布會向公眾致歉，隔日他正式宣布辭去州長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