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 Museum should be the Paradise for Public
Art museums in China were once the palace for elites gathering, whose relationship with ordinary public is no very close. However,with China’s fast economic development, public’s cultural need is also rising higher and higher. In such new circumstance, inwhat way the operation concept of China’s art museums can change to meet the request of new development? With this concern,we invited the executive president of Shanghai Art Museum, LI Lei to analyze and relocate the relationship among museums inChina, the biennale and the public with Shanghai Biennale as the starting point and Shanghai Art Museum as the example.
以往,中國的美術館都是精英匯聚的殿堂,與普通大眾的關系不甚緊密。當下,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普通大眾對文化的需求也日益提高。在新的環境下,中國的美術館運營思想該如何轉變,才能適應新形勢發展的需求?就此,我們邀請了上海美術館執行館長李磊,以上海雙年展為切入點,以上海美術館為例證,重新梳理、定位了中國的美術館、雙年展與大眾的關系。

上海雙年展與政府密切相關
顧維潔:現在,上海市政府在資金上給予上海雙年展多大的支持?
李磊:現在上海雙年展已經成為一個品牌,對于上海來說,它本身也需要一個這樣的文化創新平臺。所以,在政府的財政預算里,現在有這方面的安排,這也已經成為慣例。當然,這個慣例也是我們努力爭取到的。
在歷屆的上海雙年展中,政府都撥給我們一筆錢,一屆比一屆多,每屆遞增100萬。當然,政府的這筆錢對于整個運營來說,是不夠的。但是,從數額的絕對值上說,這應該是非常巨大的一筆資金。另外,我們還有一筆資金來自上海文化發展基金會,這是一筆常數的支持。這樣一來,我們上海雙年展最基本的資金就有了保障。可以說,我們是上海市政府對于美術類活動投入最大的一個項目。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奇怪:政府給我們的投入怎么會比大家一般認為主旋律類的文化活動還要大。這就涉及到一個常見的社會習慣。這種習慣總是認為體制是負面的,其中,民間的一些思想尤甚。他們認為體制是一個被批判的對象。其實,這正好說明了體制的重要和體制的力量。雖然,對于一個健康的社會而言,需要這種不斷的討論、檢點和提醒。但是,如果說完全拋開了體制,或者打破體制,那是不現實的,也是不可能的。因為舊體制被打破,還會有一種新體制形成。任何一個社會都是由各種結構組成的,我們調整的過程中,無非是從這個體制轉向了另外一個體制,沒有絕對的無體制。所以,那種對體制的極端的批判或者不信任實際上是虛無的,也是不負責任的。所以,我覺得應該更務實、創新地來看待我們的體制。除了對現有體制的批評之外,更多地提出一些建設性的意見,共同完成良好的目標。
現在的問題不是“破”,而是“立”
于天宏:現在,事實上大家都比較認同體制內的美術館機制。同時,它的資源傾斜也是最大的。這一方面是整個領導層在建國迄今的這么多年里,思想上有了轉變。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以您為代表的目前體制內美術館的掌門人,多年以來合理、創新利用體制資源的豐碩成果。
回顧中國的美術館的歷史, 基本上都是國家美術館的歷史, 也就是所謂體制內美術館的歷史。而體制外的民營美術館也只是近幾年的事情。但目前看來, 如果與國際上的美術館相比, 民營美術館基本上還不具備國外頂端美術館的優勢資源, 或者說是生存環境。國營美術館在很長的傳承和歷史中, 也一直在演變, 目前更是處于劇烈的演變期, 而這種演變是我們國家體制的創新和開放, 包括高級領導層意識上變化的反映。但是, 與國外美術館相比, 其資源配置還是有很大的差距。您是如何看待國營美術館的演化過程的?
李磊:我們現在的問題不是超越體制的問題,而是建立體制的問題。中國的美術館實際上正處于建立體制的過程當中。為什么現在叫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因為現在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是一個建立體制的過程。我們現在還談不上超越體制的問題。現在所談的“超越體制”的問題,應該有一個前提,即我們現在的體制已經發展為一個完整的但又板結了的東西,并且給我們的發展造成了極大的障礙。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有超越它的愿望和需求。但是,現在還不存在這個前提。
我們現在其實處于“ 春秋戰國”時代,還沒有出現秦始皇而進入大一統時代。一方面大家各搞各的,另一方面也還沒有規范的標準。因而,對我們而言,最大的實際需求不是超越體制,而是建立體制。

我是改良派,而非革命者
于天宏:咱們進一步談談建立美術館體制的問題。我從外行的角度,就建立美術館體制的問題,有這么幾個想法。
首先,美術館經過幾十年的發展變化,現在其自身的定位、功能與體制、政府、資源的關系及外部環境的影響,與十幾年前相比,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在這個變化過程中,可能會存在這么幾個問題:一、它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現狀的; 二, 在這個變化過程中,現在像您這樣的美術館館長,可能也是在這幾年才在這種體制中一步一步演變出來。出現這種訴求與變化,是不是可以說明你們這批人有能力去建立一個新的體制;三,體制變化的動力在哪里; 四, 政府對美術館的要求,人們對它的需求及掌舵者對他的理解和能力,三者之間肯定有天壤之別,這三者如何發生演變?
其次,在這個過程中,從你們自身而言,經過自身的調整和能力的提升,你們是不是已經有能力來駕馭現階段的發展需求?在我看來,現在很多民營美術館的掌門人還做不到這一點,除了今日美術館、四方美術館等幾家好的民營美術館外,很多民營美術館館長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美術館,如何去做美術館。我估計在很多省級的美術館中,也大量存在這樣的情況?那么,該誰來做美術館?誰有能力做美術館呢?
再次,當你知道怎么創建美術館體制,并且你也具備這方面的能力,你是怎么去說服政府給你提供資源的?

我覺得未來好的美術館應該具備以下幾個條件:一,館長有能力;二,他能創建一個新體制或新機制;三,他能成功說服掌握資源的政府或者其他人,為他的目標服務。我覺得這樣才能大功告成。
李磊:對我們的從業人員來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對美術館的事業沒有概念,因為我們的美術館是從展覽館發展過來的。而國外,museum(博物館)是有一個定義的。實際上,我們的文化觀是相當落后的,其思想基礎是建立在封建文化的基礎之上的,因而沒有民眾的概念。也就是說,它有文化,但是沒有大眾文化、民眾文化這個概念。歷史上所謂“文化”,哪怕是本著普及教育目標的,其最終目的其實都是為了讓部分人成為精英。它只是部分人晉身的臺階,而非提高全民的整體文化素質。
日本明治維新的偉大之處在哪?就在于它在文化上打破了這個概念,進而把精英教育變成了全民教育。這個教育體制來自西方資本主義民主、民權、人權的概念,在這個概念下逐步自上而下施加影響,這樣的思想基礎和體制也就開始運行。
現在,中國處于思想錯亂的發展過程,而這個錯亂過程主要是因為核心思想的錯亂。核心思想是不能多元化的,核心思想多元化后會造成整體行動的錯亂。剛才所談的“超越體制”的問題,實際上是一種斗爭。現在,超越體制的說法對我們來說,雖然有意義,但現實的結果會怎么樣?我覺得不樂觀。我更愿意堅持在如何維護一個主體的前提下,進行變革,形成一個新的體系。
于天宏:你更愿意做改良派,而非革命者。
李磊:歷史告訴我們,革命對社會的傷害太大,并且受傷害最多的是普通民眾,非常不人道。
我們為什么要建立體制?現在有沒有建立體制的可能性?我覺得現在越來越具備建立體制的可能性了。因為在中國改革開放的三十年中,積聚的社會財富、積聚的民眾需求,使得我們現在必須考慮加強和改善公共文化服務這個問題。
在這三十年的發展過程中,開始調整的是運營效率的問題。當時整個社會考慮效率,使得整個思想方法和社會資源配置都以效率優先。鄧小平說,發展是硬道理,實際上就是說效率是第一位的。然后到江澤民的時候,提出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再到胡錦濤,則提出科學發展觀。實際意義就是,別把事情做得太極端了,太極端了,反過來會造成社會矛盾。我覺得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美術館的核心功能是教育
李磊:上述問題落到文化資源配置的公平問題上。此時,社會的需求為中國美術館業的發展,不管是民營的還是國營的,都創造了一個空前的機會。這個機會說明了什么?就是我們現在必須注意到文化資源配置的公平性和非精英化。就是認清我們的服務對象是誰,是精英還是大眾?這個理念會帶來整個公共文化服務思想的轉變。
以前我們中國的文化,雖然提倡文藝為人民服務,但本質上卻變成了文藝為教育人民服務。也就是把精英的思想普及化后,教育人民。這是一個誤區。這實際上就把文化變得精英化、狹窄化、板結化。這其中也包括美術館工作的指導思想。
我們的美術館之前都叫展覽館。為什么呢?因為你是精英,我們選擇了你,然后把你掛進去。大眾來不來看,都沒有關系。只要掛進去了,對于美術館而言,這個事就算完成了。然后,開幕,領導、朋友和面上的精英觀摩后,就算結束了。
于天宏:這算是名人殿堂,只要進去了就可以, 至于大眾參不參與, 并不重要。
李磊:這是改革開放前,美術館給李某做展覽,因為李某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藝術家。改革開放后,李某、王某等都想來美術館做展覽,但是美術館的空間是有限的,這個是就變成誰有錢誰來辦了。此時,文化判斷變成了經濟判斷。這時的美術館出于經營上的考慮也很無奈。
于天宏:美術館也從名人殿堂變成了公共空間場地的運營商了。
李磊:當然,這是不行的。我們的文化還需要有文化判斷。但是, 誰來判斷呢?當然最終還是需要精英來判斷,這是沒有辦法的。精英也是一層一層篩選出來的。但是,最重要的是現在展覽的目的不一樣了。原來誰出錢給誰做展覽的時候,其目的還是把作品掛出來。現在,我們則需要考慮現在的年輕人,在成長過程中,需要看到若干文化的多樣性,看到我們民族文化的歷史沉淀,看到我們現實文化的創作狀況。我們美術館有義務讓他們看到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所需要看到的東西。這個時候,我們的目標就不是把一些精英的繪畫掛出來,而是為了教育和服務民眾。我們和藝術家合作,共同策劃精彩的展覽,這是公益的,而不是以盈利為目的的。現在,大家越來越對這個目標達成共識。
我覺得這是個思想積累的結果。中國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有這方面的需求了。也就是說,當我們的運營思想發生轉變之后,我們會獲得無限的資源和空間。因為現在整個運營并不是為美術館,也不是為某個藝術家,而是為了整個社會的教育和服務。為社會做事情,社會上很多熱心的人也樂于把資源投入到這上面來。我作為美術館館長,只是一個執行人。背后有無形的董事會,這個董事會包涵了政府、企業及其他各種社會資源。他們把資源投入到文化上,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完成了一個內心精神的升華。在這個過程中,最后獲利的是誰?實際上是公眾。
經濟危機有利于藝術的長遠發展
顧維潔:你現在面臨的最大困難是什么?
李磊:困難就是工作很辛苦。但這辛苦并不是來自美術館的運營,其實在運營上并沒有太大的困難。我們面臨的主要矛盾可能是一些人事制度所造成的矛盾及對我們業務工作的干擾。
顧維潔:你如何看待目前的經濟危機對藝術的影響?

李磊:從中國目前的經濟情況看,經濟危機還沒有很嚴峻,但馬上就會來了。我認為經濟危機對于美術的發展是好事。泡沫破裂了,大家才能真正以平和的心態來看待文化發展和我們的文化需求、文化消費。
因為藝術品消費或者說文化消費實際上是高端消費,尤其是購買藝術品,需要很高的消費能力,這其中包括經濟能力、鑒賞能力等等。在這個過程中,由于受當下市場的刺激,很多不具備消費能力的人迅速介入進來,這些人并沒有對藝術的理解力,而只有對資本的運作力。他實際上對藝術是沒有感情的。通俗點講,他覺得藝術只是一個東西,搬畫和搬煤是沒有區別的。
但是,這批人需要熱點。當藝術熱的時候,他們就來搬畫。但是大家意識到現在有經濟危機了,藝術不是熱點了。他們就不搬畫了。他們去搬煤,因為即使經濟危機了,大眾還是需要煤的。
美術館與經濟危機關聯度不高
顧維潔:對于美術館而言,經濟危機的影響有多大?
李磊:對我們來說,我覺得問題不大。我們的情況可能和你們雜志或者其他跟社會運營關聯度比較大的單位不一樣。我們與資本市場關聯度相對要小。
顧維潔:你們的贊助商沒有因為經濟危機而退縮吧?
李磊:我們的贊助商都還在。但是,經濟出現危機,一些亂七八糟的人和投機分子就不來找我們了。但是有長期戰略目標,謀求穩定發展的、有相當實力的企業會繼續存在,他們不會輕易垮掉。而他們也會調整策略,其中自然也包涵其贊助策略。當他們的贊助經費縮減時候,他們本來可以贊助五家,肯定也會縮減。但其中肯定會挑選最好的項目贊助。
顧維潔:我覺得現在也是建立這個體系的好機會。因為沒有那么多的干擾,你就可以調整你的展覽形式。李磊:但是,我們也會面臨非常大的壓力。這個問題要從兩方面說,其關鍵是看我們自己如何把握。我剛才談到的贊助商會挑選最好的合作伙伴,那是原則性的。但是他們會不會選擇上海美術館?我們是不是做得最好的?我們認為最好的,不見得他們也會認為是最好的,其中的變數很大。因為,從我們自身來講,
我們需要調整很多關系,包括我們內部的管理、運營、服務、公共教育等等。我覺得自己能夠獲得認可的就是如何讓美術館更多的考慮為公眾服務,如何為公眾提供更優質的精神服務和現實服務。
上海雙年展的底線在于滿足最低端需求
顧維潔:今年,上海雙年展的參觀人數是多少?
李磊:截止到19日,開幕40天的時間里,總共有186025人次參觀,其中有62786人次是免費參觀。來參觀的學生也很多,有54956人次。這已經相當客觀。但是這并不是我們今年做得最好的方面。今年,我們的社會傳播是做得最好的。因為就現場觀眾而言,30萬人已經是非常多的了。但是我們通過媒體做的社會傳播,可能會使幾百萬上千萬的觀者知道上海雙年展這個名字。
現在,有些朋友單純的從所謂學術的角度看待上海雙年展,實際上我覺得非常“愚蠢”。我用這兩個字,可能不太禮貌,我不知道他們是什么心態,但是,如果沒有人來看,再學術又有什么意義?
我做雙年展的底線,是要廣泛地傳播文化創新的精神,只要讓更多的人知道上海雙年展是藝術類展覽,是一個城市的有創意的藝術活動,做到這點就可以了。在此基礎上,讓觀眾了解藝術呈現的方式,不僅有繪畫,還有雕塑、裝置、影像等等其他很多辦法,就可以了。如果再進一步,則是讓他們了解這些藝術如何跟城市發展有關系。如果某些觀眾在看到某件作品的時候,還能有所感觸,這又是上了一個層次。這四個層次是一層一層的。作為專家學者,想要的自然是最高層的東西。但是,我們能讓幾十萬上百萬的觀眾都知道這個最高端的東西嗎?何況最高端的東西也是人云亦云,沒有定論的。
其實,我們現在最需解決的并非最高端的需求,而是最低端的需求。通過上海雙年展,讓社會知道上海在舉辦一個藝術活動,通過這個活動,讓大家知道什么是當代藝術。當代藝術就是平民化,自由自在的,各種各樣的玩法都是可以的。這個做到了就是巨大的成功。
上海雙年展是成功的
于天宏:也就是你把魚翅撈飯從一家店面,變成了可以罐裝外賣的食品一樣。味道雖然沒有店里的好吃,但是很多人可以吃到。
李磊:也不是這樣子。我只是發了很多傳單,讓大家知道這里有魚翅撈飯。但你真要吃魚翅撈飯,你還得到我這個店里來。我不是稀釋它,我這里真的有正宗的魚翅撈飯。只是,我在保有魚翅撈飯的基礎上,添加了一些小涼菜。因為我這里是一個公共平臺,是百貨商店而不是專賣店。如果是專賣店的話,就可以比較單一。但我是大店,我有好幾個樓面。可能最上層是vip,最下層是老百姓快餐。這與當下的我們為人民服務的重點密切相關。我們現在服務的重點是大眾,而不是小眾。小眾可以另辟蹊徑。實際上,這是運營理念的問題。
從這個角度來評估,我們今年的雙年展是成功的。但是,要從學術角度來評估,還得來看具體的作品。我們也不是無懈可擊,對于整個社會面來說,有批評是非常好的事情。沒有對你的批評,說明大家都不在乎你,不把你當回事。現在有人批評,有人鼓勵,說明大家還把上海雙年展當回事,這個也是我們挺感動的事。盡管,我們也不認同一些說法。我認為一些尖刻的情緒性的批評是不值得聽取的,但是我們會認真對待有建設性的批評。

檔 案
上海美術館創建于1956年,是一所公益性社會文化事業機構,具有收藏美術精品、開展學術研究、舉辦陳列展覽、普及審美教育、促進中外文化藝術交流等職能,在國內外具有一定影響的近現代藝術博物館。
多年來,上海美術館開展了大量的調查、研究和收藏工作,由上海美術館主辦的兩年一屆的上海雙年展成為美術館和整個上海市的招牌藝術活動,每年吸引著全世界各地的藝術人士到此參加。上海美術館現有藏品4000余件,出版了館藏畫冊、圖錄、館刊、舉辦專題學術研討會。與國內外美術館建立了合作和交流的關系,上海美術館日益成為中外文化藝術交流的重要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