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攻的詩（９首）

夢的雅朵

四月的光芒 落在

故鄉和丘陵

像結莢的菜地那樣成熟

被照耀著的 墓地中的儀式

和墳頭呢喃的青草

找不著一星兩點 桃紅李白

茂密的油茶林只會在夢中

開滿一樹樹的潔白花瓣

陽光如此清明

春天在松濤中吹過

沒什么能留住

像呼喚著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對面 曾落雪的山崗

常綠的茶林 靜靜地燃燒

還有 雪白的夢陀花

像滿山遍野奔跑著

要把什么徹底埋葬的歌聲

注：夢的雅朵是Mondialito樂隊的中文譯名。

風景

誰家的孩子媽媽在叫她

炊煙正在誰家的屋檐飄落

再淘氣的植物在冬天

都是可憐的孩子

野地里孩子聽不見

媽媽在叫她

風中那些樹聽不見

冬天在叫她

孩子站成一株小小的植物

看著她的村子消失

聽到遠遠的風琴聲

從沒有莊稼的田野吹過來

白鯨

看完這本小說

我確信英雄主義

最后都將被擠成泡沫匯入大海

正如最后只剩下的一點溫柔

在找入海口的路

我的魚叫莫比·迪克

狡猾地引著我的靈魂

像一支飛行的標槍

出竅了

跟所有肉食動物一樣

六根難凈

他們都去追逐那

又邪惡又美麗的出沒啊

我知道打翻舢船的不是海浪

海上什么都可懷疑

什么都可以無視

所有的人都搖搖欲墜

只有眼睫上的褐色痣

像一匹伏著的小小甲蟲

在水中葦草上堅定不移

看不見太平洋

太平洋太大了

他被無窮的欲望填滿

只剩下粼粼波光

吞沒我們的視線

它左右搖擺

活像一頭巨大的動物

某些絕色美婦

她們只鐘情于純種男人或天才

如我這樣的鄉下佬

沒有直面過海洋的勇氣

只想為浩浩蕩蕩的欲望

預備心跳

加拿大大雪

五月，雪落在埃德蒙頓

這個根本不能成為一個事件

就像我家鄉湖南

五月作為雨季

萬般新物接踵而來：

一群蝗蟲

一群同義詞

一群非暴力傾向的木馬程序

我從沒見過這種有預謀的行動

完全是上帝拂來的白色恐怖

有誰知道

蒲寧的馬具匠

他的兒子像一條鮭魚

活活被冬天的鯨吞掉

落基山的樹

落基山森林一隅

我突然害怕了

從沒有見過這么多的同一物種

某類高山松或冷杉

活像紀律強大的組織

異常沉默，并且保持著

步調一致的姿態

由是檢討

事情的另一面

在中國西雙版納熱帶叢林

簡直就是自由主義的天堂

竟然允許藤纏樹

這樣混亂的局面

對它證偽

同時要同化每一片樹葉

最終消滅雪地的獸跡

冰瀑

像掛在瑪琳峽谷的鼻涕

多么堅實自在啊

它躺在那里

以它自身的經驗

亨通萬年

像涅赫留朵夫，像雷鋒，

少年劉文學，生意人蓋茨

崇高來之不易

相對多數俗人來說

它是一條奮不顧身的河流

就是這樣接近無限慢的形式

讓大家記住并且紀念

看見一只海鷗在陽臺上

一只海鷗在旅店的陽臺

歪頭看人

小小目光，溫情脈脈

并非要證明我有童心——

小布爾喬亞準備為賦新詞了

那個時候我正賴在床上不愿起來

被城市的風景搞得難受

我更加急于回去

看望死去的父親

一只鳥與我面對

孤獨和溫柔

這樣的抒情特質

怎么說呢

應該可以對她流淚

一棵油松上的兩個鳥巢

從香山下來

并未看見什么

哪怕一片紅葉

卻發現了

很有由來的

一棵百年松樹

兩個鳥巢

在很老的老者臂膀上

在風中

等待寺院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