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朋友的邀請去聽一場交響樂,演奏的是德彪西的作品,對于我這種門外漢更加是雪上加霜的噩耗。位子的確是很好的——音效相當(dāng)雄壯,周圍密密麻麻都是迷醉而虔誠的臉孔,讓我更加如坐針氈——只好發(fā)揮女人八卦的本能,把臺子上面演奏的人一個一個看過去。
指揮家身體肥碩并且不可思議地輕盈舞動著,小提琴是黑壓壓的一片,中間的管樂和他們親密無間地應(yīng)和著,然后我就看到了最后面右邊,坐著兩個看起來和我差不多無聊的人——穿著黑色的西裝,頭發(fā)油亮,神色肅穆,雙腿間放著一柄金光閃閃的大號。
我望著那兩個人,他們像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看著前方,雙手以標(biāo)準(zhǔn)的姿勢握著自己的大號。5分鐘過去了,然后是10分鐘,15分鐘……
半個小時以后,管樂開始戀人般一唱一和似凄訴,大號手依然如故,甚至連號都沒有抬起來一下。又過了15分鐘,我第30次挪動坐姿,他們兩人依然如故。
大提琴拉起來了,大鼓也敲打了起來,還有一些我不知道是什么的打擊樂器也加入了進來,音樂變得雄壯起來,高潮像海浪般向觀眾們撲來——我可憐的大號手依然一動不動。
我變得著急起來,緊緊地盯著他們的手,期待著下一個小節(jié),或者下下個小節(jié),他們就會抬起手來,抬起大號,加入這瑰麗的樂章中來。
但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我左顧右盼,希望有一個人能告訴我大號手什么時候才能正式登場,我絕望地感到這場演奏就要結(jié)束了,大號手就會這樣離開了。
就在此時,我聽到了那震耳欲聾的一聲,我驚訝地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兩個大號手已經(jīng)把號握在了手上——剛剛那一聲無疑是他們發(fā)出的。
我充滿驚喜地看著他們,在漫長的等待之后,終于長長出了一口氣。大號手終于吹奏了起來,他們的聲音壓過了音樂廳里其他一切聲音,我感到整個大廳都在顫抖,音樂是那樣壯闊。
全場的人熱烈地鼓起掌來——我也鼓起掌來——音樂結(jié)束了。
幕布拉上,我沒來得及再看大號手一眼,3個小時的演奏里,他們吹了不到3分鐘的時間,然后,離開了。
事后,我跟朋友說到了那兩個大號手,朋友說:“他們要做的就是一直數(shù)拍子,然后,吹出那劇烈的一卻向。”
“那一響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吹出來的。”他驕傲地說。
(摘自《海口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