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漢回憶：我和潘石屹闖特區(qū)

改革大潮中，什么奇跡都可能出現(xiàn)，“一條泥鰍也能變成一條龍”。有的泥鰍為何能變成龍，而有些泥鰍又還是泥鰍呢？這個叫李勇的打工漢所回憶的他與當(dāng)今億萬富翁潘石屹的闖蕩經(jīng)歷，就揭示了在改革開放浪潮中，“富人之所以為富人，窮人之所以為窮人”的秘密。

深圳，兩個“盲流”偶遇

李勇是四川省綿陽市涪城區(qū)楊家鎮(zhèn)人。1987年，21歲的他來到廣州打工，可一直沒有找到工作。

一天，他懷著碰碰運氣的想法，來到深圳南頭邊關(guān)檢查站，想去深圳打工，卻沒有邊防證過關(guān)。徘徊時，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人突然拉著他的手說：“你想去深圳嗎？我們?nèi)フ覀€熟悉這里的人帶我們?nèi)グ桑　睕]多久，他們找到了一個專門干這種事的人，各交了50元錢后，在那人的指點下，從鐵絲網(wǎng)下面的一個洞爬了過去。李勇當(dāng)時還心痛花了50元錢，同伴卻深深吸了口氣，興奮地叫道：“深圳，我潘石屹來了！”

經(jīng)過交談，李勇才得知，潘石屹居然是從國家石油部一個研究室辭職出來闖深圳的！李勇吃驚地問：“你為什么放著好好的鐵飯碗不干，來深圳啊？”潘石屹毫不在意地說：“深圳發(fā)展那么快，我們肯定能闖出更好的天地！”他倆越聊越投緣，很快就以兄弟相稱。

李勇和潘石屹來到深圳市布吉鎮(zhèn)，在一家工地上找到了挑磚頭的活。李勇滿足地說：“潘哥，我們在這里長干吧，每月能賺300多元呢！”潘石屹卻說：“先在這干吧，解決了肚皮問題，以后再想其他法子。”

兩人在工地上干了一個月，每人領(lǐng)到了350元工資。潘石屹對李勇說：“老弟，現(xiàn)在我們有些錢了，馬上出去尋找更好的機(jī)會吧！”李勇不舍地說：“我們還是留在這里把工程干完吧，一年可以存上好幾千元呢！”潘石屹卻說：“老弟，只要我們找到更好的機(jī)會，不要說幾千元，就是幾萬元，也不值一提！”經(jīng)過潘石屹一再勸導(dǎo)，李勇才跟著他一道向工頭辭了工。

1987年11月，他們應(yīng)聘為深圳市福田區(qū)正泰貿(mào)易公司銷售電話機(jī)的業(yè)務(wù)員，底薪200元，再按銷售業(yè)績提成。然而，由于兩人不懂粵語，盡管他們很拼命，業(yè)績卻不佳。第一個月，他倆一共只推銷了20部電話機(jī)，一分錢的提成都沒有。李勇埋怨道：“以前每月能掙300多元，錢來得多安穩(wěn)，可現(xiàn)在，唉……”潘石屹卻不以為然，說：“你眼界放開些，在工地上靠賣苦力，每天掙10多元錢，就滿足了嗎？只要找到了改變命運的機(jī)會，每天何止10元，掙1萬元也不足為奇！”李勇盡管覺得潘石屹的說法有點異想天開，但還是受到了感染，最終留了下來。

他倆隨后果真打開了局面，月收入漲到了500多元，潘石屹還因為點子多，被提拔為業(yè)務(wù)經(jīng)理。可李勇沒料到，潘石屹還是不滿足。一天，潘石屹興奮地對他說：“老弟，報紙上說海南建省了，是我國最大的經(jīng)濟(jì)特區(qū)，我們一起闖海南吧！”李勇皺著眉頭說：“潘哥，還是留在這里吧。去海南人生地不熟的，每月能掙五六百元錢嗎？”潘石屹卻說：“你放心吧，海南剛剛建省，機(jī)會多的是。我們?nèi)チ耍欢ú粫e。”

在潘石屹的勸說下，1988年5月底，兩人各自帶著1000多元的積蓄來到了海口。

“恨死”潘哥，

他除了折騰還是折騰

然而，他倆來到海口半個月后，還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李勇埋怨道：“潘哥，你就是喜歡瞎折騰。在深圳，你都是經(jīng)理了，可你不知足，偏偏來海南。現(xiàn)在工作都找不到了……”潘石屹只得安慰他：“老弟，機(jī)會不需多，一個就可以改變我們的窘?jīng)r，慢慢等吧！”

可是兩個月過去了，他倆仍沒找到好機(jī)會。眼看帶的錢又要花光了，李勇心急如焚，潘石屹提議說：“這里到處辦磚廠，我們?nèi)ゴu廠打工吧！”

于是他們來到海口東英鎮(zhèn)的一家磚廠打工。一天干下來，他們滿臉是泥，全身酸痛。李勇很后悔，說：“潘哥，在深圳時安穩(wěn)輕松，掙的錢也多。現(xiàn)在倒好，這活既臟又累，而且掙不了幾個錢……”潘石屹還是樂觀地說：“老弟，闖天下哪有一帆風(fēng)順的呢？我以前根本沒做過什么苦力活，都沒埋怨，你還埋怨什么呀?”雖然潘石屹一直硬扛著，但他畢竟身體單薄。李勇看到他實在吃不消，便勸他少干點。沒想到潘石屹說：“我們這樣干下去，的確不是辦法。明天我去和老板談?wù)劇！?/p>

第二天，潘石屹就叫上李勇一起找到了老板。他一條一條地給老板提建議：把水引到磚廠，提高工作效率；雨季搭建雨篷燒磚……最后，他說：“老板，我不會一輩子都在這里賣苦力，如果你信任我，就讓我?guī)湍銇砉芾泶u廠，第一個月暫時付200元錢的工資，保證比現(xiàn)在的效益好得多！一個月后，我讓你心甘情愿地付我500元一個月。如果你不信任我，那就算我沒說！”

第二天，老板表示潘石屹說得很有道理，竟然答應(yīng)讓他做磚廠廠長。

潘石屹做了廠長后，立即在管理上開始改革：花幾百元錢買來水管，從山上引水到磚廠和泥；又買來了小型發(fā)電機(jī)，方便夜間照明和加班……這樣，每天的生產(chǎn)量提高了不少。潘石屹把磚廠管理得井井有條，老板第二個月便把他的工資提高到每月500元，3個月后再次提高到800元。

多年后，

潘石屹成了億萬富翁

1989年10月，磚廠老板把經(jīng)營重點轉(zhuǎn)到了房地產(chǎn)上，準(zhǔn)備轉(zhuǎn)讓磚廠。潘石屹得知后，對李勇說：“老弟，我們把磚廠承包下來，干不干？”李勇一聽，連忙搖頭：“潘哥，我們剛過上幾天安穩(wěn)日子，你又要折騰啊！到時如果倒欠一身債，如何是好？”潘石屹勸道：“你怎么老是縮手縮腳？我們來海南不是尋找機(jī)會的嗎？承包磚廠就是不錯的機(jī)會，你不干，我也要干！”李勇不好意思再拒絕了，說：“我不投入錢，只幫你做事。到時賺得多，你就多給我點工資；虧了，算我白干。”潘石屹答應(yīng)了。通過一番談判，潘石屹以每月8000元承包了磚廠。

承包后，潘石屹把磚廠經(jīng)營得更加紅火，每月都贏利兩三萬元，李勇的收入也漲到了兩三千元。

誰知好日子剛剛開始，1990年初，海南的房地產(chǎn)市場跌入低谷，紅磚根本賣不出去。潘石屹只得低價處理了所有的磚瓦，勉強(qiáng)付清了員工的工資，關(guān)閉了磚廠。這次打擊，讓李勇變得很消沉。潘石屹說：“老弟，不要傷心了，經(jīng)歷過，失敗過，才能成功……”可李勇想：你說得輕巧，誰還敢和你繼續(xù)折騰啊？當(dāng)潘石屹再次要他跟自己闖蕩時，李勇?lián)u頭了，說：“我不愿再過這種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了，不想再跟你折騰了！”潘石屹見李勇鐵心不再闖蕩，只得作罷。1990年8月25日，兩人在破敗的磚廠前握了握手，互道珍重后便分道揚鑣。

1993年5月，在建筑工地打工的李勇，在大街上碰到了潘石屹。潘石屹一見到他，便熱情地請他到附近一家飯店吃飯。席間，潘石屹告訴李勇，自己和幾個合伙人貸款500萬元，以2000元一平方米的價格買了8棟別墅，準(zhǔn)備高價轉(zhuǎn)手賣掉賺錢。李勇一聽，頓時說：“潘哥，500萬元哪！萬一虧了，一輩子就完了……”潘石屹卻笑道：“老弟，你不必為我擔(dān)心。我即使失敗，也是轟轟烈烈地失敗……”

果然，潘石屹此后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2007年10月，李勇來到北京建國門外的SOHO工地上做小工。當(dāng)他聽說SOHO的老板是潘石屹時，內(nèi)心頓時掀起狂瀾：如果一直和潘石屹在一起，自己怎么可能還在工地上賣苦力！他想去找找昔日的“潘哥”，但不知是慚愧還是懊悔，他最終沒有去見“潘哥”。他和擁有300億元的潘石屹的交情，也只能讓他在打工之余獨自回憶了。

（摘自《大慶晚報》原標(biāo)題為《我和潘石屹闖海南》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