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直白的力量

今天要說說昨天看完的紀錄片，查曉原的《老馬》。昨天看了他重新剪輯后的版本，將近3小時，吃完晚飯開看，草場地一群人，沒有休息，一氣看完，除了上廁所。看到最后一個小時，我開始喝酒（自釀的）。完了之后大家說了一陣話。基本上我說，因為我憋不住，看爛片我懶得張嘴，但好片，忍不住，話都在嗓子眼上來回轉，不想憋死。

老查的片子，8小時剪成2小時40分，非常有效！片名由《氈匠老馬的日子》改成《老馬》，簡單明了，寓意也在其中。去掉了原來初剪中的分集，每集一個名字，一氣呵成，感覺不中斷地跟隨老馬重復了人生的一段日子。我很高興那天和老查在草場地的談話，都是初次見面，素昧平生，因為片子說到一起，我們都是年齡相近的人，所以有相惜感。我對老查當時片子說的那些看法，不是我在說什么意見，是我自覺進入了一點老查的內心和經歷之后，順著老查的思路和感覺去談的。這個不是迎合，是感覺相通。所以說，發生在我們中間的談話是有效的，這個我特別高興，是高興我多少能理解了人。

昨天看完片后，我和草場地人聊，說我最被這個片子打動的是什么，不是貧困環境貧困人，是這種人的生存信念或者說那種天然的耐心。這種打動完全是片子里的細節，非常日常的細節，而且大部分這些細節組成是他們平常的說話或者說嘮家常。比如男人出外打工，婆婆和媳婦還有孩子吃飯，飯桌上說，爺爺打電話回來了嗎，打電話回來給買糖吃。父子在打工工棚里說話，父親說剛在外面補鞋，碰到一個女人，城市的，聊起來，知道是寧夏老鄉，就送了些鞋，然后父親讓兒子挑鞋。還有，那段老馬和兩個兒子（應該是吧－這個不重要）說：“我們現在在外面，我家還能給你媽買點‘帶膻味的吃’（和肉有關），現在我不在，你們想到給老人做點什么了嗎？”說這段話時三個人在一個正在新蓋的樓房的樓梯上。父親坐著，后面是鎖著的鐵門，兩個年輕人站在樓梯上。一段完全是私人家常說話的場景，是在別人的沒有蓋好的新房子樓梯上。

尤其震撼的是兒媳婦在工棚里生孩子的那段，放在整個片子結尾，差不多10多分鐘，一場自助生孩子的戰斗，孕婦哭喊，嫂子婆婆還有工友老婆一起幫忙，嫂子不斷安慰，“人養人哪有不疼人”，男人們在外面沉默，抽煙。終于孩子安全生下來了，我跟著長出口氣。這個出生過程幾乎就是這個老馬一家人人生的寫照，自助吧，無論用什么方式。這也可以看作整個片子的最強烈的寓意。

我不多說了，有福的人可以不去經歷這種生活，但應該看的。

說說意見，原來老查片子中有一些地點和人物的字幕介紹，現在基本都去了，但還留著幾處，比如“女兒某某”、“繼母”，還有兩個地方的地名字幕，我都覺得無必要，人物關系永遠是個問題，總也交代不完，還不如不要，你非強調故事，對話中人物就自然出現關系，這個多好，打出字幕，總覺得礙眼，也影響片子自然流淌感覺。

還有，三處老馬介紹照片的畫面，我覺得第一個畫面是不是提前到片子進行到3至5分鐘時就出來好些？這些畫面是非常有意思的暫停，第一處出現早點，可能會是人物進入的一個“點睛之處”。另外，老馬和老婆一個吹笛一個褲子上畫畫那段，是不是簡單一個畫面就夠了，重復幾次，也有過于強調的意思。

說這些都是本來片子已經有的那種樸素直白的力量，多了就感覺削弱，甚至破壞。

總之，好片子，一個過50歲的人，做了紀錄片處女作，但全是人生歷練和洞察的結果。所以一個活例是老查，任何人什么時候做紀錄片或者跟是否有這方面知識經驗準備都沒什么關系，就是你心到了，東西就出來了。

這兩天草場地都在忙著準備五月活動，事情亂麻一樣，但還是專心地看完這個片子，現在，隨手寫下感慨文字，不錯，活著好玩就是在一種有意思的過程中。比如，現在寫下這些哽在喉頭的話，夜里三點半，辦公室人走屋空，無限安靜，有微醉感。謝謝老查！

（摘自草場地紀錄片郵件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