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影展劇情片單元的三位評委分別是王方、衛西諦和董冰峰,在得出這張名單之后,我簡單地采訪了一下衛西諦,他認為參加這次影展的作品整體水平并不值得特別的稱贊,尤其是比較目前獨立電影的紀錄片的水準,不過比較去年的劇情長片來,還是有顯著的進步,這個進步主要在于影像的控制上,技術層面上,包括導演的場面控制和攝影的基本技術的提高。然而三個評委一致認為劇本層面存在的問題仍然是最大的。

這次圓桌會議上,聽到王方老師的一個說法,他把劇情片創作者大概分成了兩派,“一個是北方的北派,一個是以上海為代表的南派。南派以上海為代表,描寫都市人群的,畫面都做得挺好,故事都特別矯情。這個矯情是作者對真正的中國都市生活的理解是非常膚淺的。談到非常表層的一個現象。以都市題材為表現對象的幾乎沒有看到好的。在這個方面的挖掘上還是有待提高的。相反,還是有一些表現比較底層的片子做的比較好一些。北派以東北和西北為主,關注農村和山區。技術上還做得不錯,這個技術是指在影像的拍攝,影像的質量。”衛西諦的總結也認可了這個說法:“地域性的問題肯定是存在的,這種分法雖然是調侃,不是科學性的,但這的確提示了兩種現實,一種是社會現實,東北和西北眾多的社會問題對于有傳統的、老派的追求的獨立電影導演肯定很有吸引力,也是能喚起他們影像責任的。第二種是電影教育的現實。上海有一批本地學影視的科班生、包括老師在做,他們有類似廣告的基礎,有一些海派的趣味。所以會形成南派、北派的看法。通過我個人的看片,這個說法并不牽強,十分明顯,無論是題材上、還是視覺上。”
我們看到在十部作品中,所謂“北派”,也就是說關注社會現實的,入選的比較多一些,而海派的入選的就比較少了,比如像《毛嗑兒》的故事圍繞農村孩子愛護動物展開,主人公亮子和二寶分別與自己家養的動物產生了很深的感情,自覺地愛護起動物來,反映兒童成長為少年的過程中所經受的心理考驗——精神的斷乳與開始對自己所做所為的反省;整個劇組只有一位專業演員,他同時還是劇組的執行導演。其他的演員全都是當地的農民。《美食村》是以陰沉的現實為基礎;它是導演對處于社會邊緣人群生活的理解延伸,美食村的人們過去很富裕,但是現在過著艱苦的生活,片中的主人公是小商販、年輕人、黑幫分子和妓女。《血蟬》將鏡頭對準了游離于社會邊緣的特殊人群:乞討者,用導演自己的話說“我想在這部片中展現一種獨特的中國底層社會生活的狀態。我將鏡頭對準了游離于社會邊緣的特殊人群,乞討者,采用樸素的紀實方式、緊湊的故事、非職業的本色演出,來加強他的真實性,從而再現出一群被社會遺忘在某些角落和被生活扭曲的異化人群和他們特殊的生存狀態。”《另一半》講述了在律師事務所做書記員的小芬,整天用她的筆記錄著這座西南地區發展中城市里各色女子所遭遇的一切。片子由兩個交替出現的部分組成:一部分是小芬在律師事務所里對各色女子口述的記錄,另一部分是對小芬及其身邊女子遭遇的敘述。用導演的話說,采用這樣的一個結構,是想讓這部電影成為一份中國內陸城市(農村)女性生存狀態的簡報。

《青年》,導演耿軍講述了發生在他的家鄉黑龍江省鶴崗的故事,根據他身邊的真人真事改編,講述了這些跨世紀的青年在這段時間里因為愛情、友誼與金錢而受傷和死亡的傷感故事。他說:“我認為每個生命個體都有一種宿命的壓力和選擇,同時又很無奈、無力。這些人物不是我虛構的,他們都是現實生活中我的熟人,但他們互相并不認識,是故事把他們編織到了一起,呼吸著近距離的空氣,充滿戲劇性。我相信現實遠比虛構更加荒誕和離奇!”同《青年》的做法類似的是,周耀武的《黃瓜》也是一部三段式結構的電影,通過三道菜講述三個家庭的故事。三個故事相互獨立成段,又相互牽連,組合在一起構建了一部中國式家庭電影。兩段式或者說三段式的作品在這次影展中也是比較常見的。《黃瓜》在此之前入圍了威尼斯電影節,十佳里面好多片子在來獨立影展之前就已經轉戰于國際舞臺的諸多電影節,也算是一大共性。女導演王晶的《街口》是一部兩小時二十分鐘的長片,講的是山西戚縣的一所高中,里面的小混混學生聚集了兩個幫派,一個叫天地會,一個叫龍幫,兩個幫派的小孩矛盾越來越多,積怨越來越深,最終要火拼。電影體現對了青春期成長中的孩子們的某種深情關照,對非職業演員有很好的控制,實際上,對非職業演員的運用在以上這幾部電影里都有很好的體現,獨立影像對非職業演員的偏愛可能也算是某種現實主義美學作用下的特色吧。

如果說上面幾部作品都保持了一個寫實或者紀實主義傳統,那么另外還有一些作品則透露著某種非寫實的或者說超現實主義的傾向,比如說作家張弛的作品《盒飯》,他用這部作品來紀念法國現代先鋒戲劇創始人阿爾弗雷德·雅里,演員都是演自己然而故事都是編的,這個風格的延續就像他自己的小說一樣,他說這將是一部有意思的電影,一部不同凡響的電影。《姑媽在茶城》講述了弟弟受病危中的父親委托,去哥哥所在的茶城尋找失散多年的姑媽,并為其拍照留念的故事,導演田愛民說:“我和所有演員都生活在茶城,或者相去不遠的地方,全都是第一次從事電影活動,基于缺乏經驗,也基于我們對生活這部電影的相同看法,我盡量讓自己的工作除了讓他們站好位置,剩下的就是等待。在等待中,我希望在生活這部電影結束的時候,這部電影能讓人放聲大笑。”張獻民老師好像說過差不多這樣一句話,劇情片對寫實主義的東西已經越來越無力了。一是這個東西已經交給紀錄片了,二是拍出來對社會改造是十分無助的。張老師說,所以劇情片開始往里走,往人的內部走,還有就是超現實。所以三峽好人才會有飛碟之類的,這次影展我們也會看到《天目》、《姑媽在茶城》、《盒飯》這樣的片子。而評委們好像對藝術家做的幾個片子都不太能接受,因為它們都是比較超現實的,他們覺得內在的東西一旦表達不好,就成了喃喃自語了,而這個問題可能不僅僅是獨立電影的問題,主力電影也會面對這個問題,可能也將是影像工作者繼續要思考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