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記憶

石磙

盡管知了拼命地為你鼓勁。可你還是臉上泛著青光在老牛背后慢悠悠地滾。

盡管你的步履蹣跚，可每年都是你將這壓麥的重任承擔。

老爹寧可吆喝得嗓子發疼發干。也不愿揚起手中的皮鞭。破舊的草帽下遮蓋著一張黝黑的老臉，汗水和著泥土跌落下的是黃色的泥漿。

吱吱吱……吱吱吱……棗木軸的廝磨伴著知了的尖叫，鑄就了驕陽下的打麥歌。捧起裝水的瓦罐，一陣猛喝時，老爹也沒忘記給你留下一點——噴灑你的軸心，回報的是一縷淡淡的青煙。

燙手的石磙啊，老爹可曾告訴你哪年能讓你退出這小小的打麥場?

石碾

你是莊稼人平放在太陽下的時鐘，鐵杵是鐘軸，碾棍是指針，發條是二爺的雙肩。

整整一個上午啊，碾出的稻谷不足一斗半。從此以后，二爺碾稻谷三斗隊長便在記工簿上記下一個工，秋后分紅時換成三角錢。

你仿佛十分自慰，因為是你留下了“大鍋飯”時按勞取酬的記憶。

隆隆隆……碾磙碾著碾盤，發亮的碾軸里映出二爺榆樹皮般的臉。深深的皺紋里盛滿二爺的碾盤春秋，那就是石碾周而復始劃出的圓。

石臼

不知道你的年齡，聽奶奶說，奶奶的奶奶在世時你就靜靜地躺在磨房的外面，石磨早已換過兩茬，可你還依然和夕陽相伴。

不知道你的歷史，只知道你看過前清八旗弟子的驃悍，目睹過民國后期世人的爭相剪辮，經歷了抗日的烽火、解放戰爭的硝煙。

咚咚咚，奶奶在這枯燥聲中走完了一生。媽媽在這沉重的鼓點里青絲染霜，背駝腰彎。

幾十年過去了，那陣陣的舂擊聲融進了我童年的夢幻，好像就在昨天。

咚咚咚……這沉悶的鼓點伴著月色樹影，迎來晨曦對朝陽的呼喚。石臼舂碎了玉米和豆餅，也舂碎了歲月的艱難。咚咚咚……石臼一上一下地重復著無休止的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