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四進步報刊看近代以來民族之虛無主義

【摘要】 本文借考察五四報刊思想之機，著重分析這一民族危亡時刻中國自由主義思想家的精神狀態，以及這種精神狀態背后深層的虛無主義隱患。

【關鍵詞】五四；啟蒙；民族虛無主義

【中圖號】C91【文獻標示碼】A【文章編號】1005-1074(2008)10-0018-01

告別二十世紀，當我們驚喜于物質豐裕的同時，我們發現一切不過是盲目的樂觀:我們的精神大廈還沒有屋頂，我們的靈魂還沒有可遮風擋雨的“家園”。精神飄泊、無家可歸之際，回視神洲大地過去百年的滄桑，一頁頁舊報紙滿載的是血淚、抗爭、革命、浩劫和字斟句酌中讓人憂傷的一片片“空虛”。當我們把目光停留在五四，停留在陳獨秀、胡適、蔡元培等自由主義思想家身上，拾掇起他們精神思想的殘片，會猛然發現，原來他們“合情”(合中國國情)“合理”(合啟蒙思想之理)的思想深處掩藏的卻是深層的不知所措。于是我們不得不深思，我們如何看待我們繼承而來的精神譜系。

1啟蒙運動的思想資源

五四許多進步思想家都把報刊看作是宣傳他們自由主義思想的陣地。他們認為“報刊是天然的‘輿論之母’和‘輿論代表’；新聞記者是‘不冠之皇帝，不開庭之最高法官’，所以當仁不讓地肩負起監督政府和指導國民的‘天職’。報上不但可以批評政府官員，甚至可以點名道姓批評和斥罵總統。”^[1]這種將報刊視為自由言論之園地的思想來源于歐洲18世紀的啟蒙運動。字面上理解，“啟蒙”就是用“理性”燭照人們的頭腦，啟迪人們的蒙昧無知。嚴復的“開民智、鼓民力、新民德，以自由為體，以民主為用。”是啟蒙思想在中國大地的回聲。而他的后繼者們更是將啟蒙不斷花樣翻新:從陳獨秀的“取法西洋”到胡適的“重新估定一切價值”再到蔡元培“循思想自由原則，取兼容并包主義”方針，他們都把報紙看成是教育、啟蒙、救亡的陣地。而到了視“新聞自由”、“思想獨立”為新聞從業人員的最高準則，視報紙為各種觀點學說并存、對話的平臺的自由主義記者和學者手里，這種思想則愈演愈烈，終于“啟蒙”成了為他們開掘的墳墓，黃遠生、邵飄萍、聞一多、李公樸等人先后被暗殺，永遠構成了啟蒙思想在中國大陸的悲劇……啟蒙運動的哲學基礎是笛卡兒的唯理主義。笛卡兒認為“一個哲學家的基本責任是思想，而思想最大的特色是懷疑，他必須懷疑一切可以懷疑的東西……最后發現有的東西無法再懷疑，這種東西才是真的”。而他懷懷疑來懷疑去發現只有一種東西他不能夠懷疑，那就是“他不能懷疑他在懷疑”。^[2]這樣笛卡兒就把“我”作為思想的主要對象，那么以“自我”為中心便置換了以“上帝”為中心。當人們頭頂缺少可敬畏的東西，“宗教、自然觀、社會國家制度，一切都受到了最無情的批判；一切都必須在理性的法庭前為自己的存在作辯護或放棄存在的權利。”^[3]這種對文化的全面顛覆，正面反響是合理人性的高揚，負面效果則是人類自我認識的迷失。當每一個“自我”都成為不可替代的載體主宰世界的時候，“理性”的標準就等于沒有標準:人生的終極目的仿佛可以由個體自我選擇來決定，這樣失去標桿的人生就必然承擔起虛無感。正如高力克所說，五四新文化運動是一場以歐洲啟蒙運動為藍本的思想變革運動，然而歷史的吊詭在于，20世紀中國的啟蒙運動與18世紀歐洲的啟蒙運動存在著巨大的時代落差。在外源性的中國啟蒙運動中，當改革者從西萬移植啟蒙理念時，啟蒙運動在現代性的西萬早已陷入深刻的困境中。易言之，五四啟蒙運動面對的不僅是中國思想的危機，而且是歐洲思想的危機。^[4]

2五四報刊自由主義思想與民族虛無主義

五四運動承繼啟蒙資源的同時，也不可避免的移植啟蒙帶來的虛無主義。又由于其內憂外患的現實情況，一種“萬事不如人”的民族自卑感便悄悄爬上了時代的潮頭。在報紙這個可口誅筆伐的“輿論公器”上發起的“全面反傳統”運動是導致民族虛無感的重要義項。在《本志罪案之答辯書》文中，陳獨秀指出“要擁護那德先生，便不得不反對孔教，禮法，貞節，舊倫理，舊政治。要擁護那賽先生，便不得不反對舊藝術，舊宗教。要擁護德先生又要擁護賽先生，便不得不反對國粹和舊文學。”這等不留情面，不啻是對傳統的全面掃蕩！胡適的“重新估定一切價值”也就是對一切傳統包括孔教、舊文學、貞操、舊戲……都采取評判態度，但細思量重估的前題不就是假設自己的文化沒有價值嗎？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話：“不但物質機械不如人，不但政治制度不如人，并且道德不如人，知識不如人，文學不如人，音樂不如人，藝術不如人，身體不如人。”與全面反傳統相伴而生的是“全盤西化”。陳獨秀在《今日中國之政治問題》中說，“一切應該用西洋的新法子，不必拿什么國粹，什么國情的鬼話來搗亂”李大例也號召“取由來之歷史，一舉而摧焚之；取從前之文明，一舉而淪葬之”這種用西方文化來置換中國傳統文化不但是對自己文明不自信，也是對西方“權威”的毫無免疫力。由此，中國傳統文化本己松動的根基再一次被動搖了。杜亞泉在描述吾人精神世界之破產時，曾有一段形象的敘述“譬有一人，其始以祖宗之產業，易他人之證券。既而所持證券忽失其價值，而祖宗之產業已不能回復矣。吾人精神破產之情狀，蓋亦猶是。破產而后，事人精神的生活，既無所憑依，僅余此塊然之軀體蠢然之生命，以求物質的生活。故除競爭權利，尋求奢侈外，無復有生活的意義。”^[5]移植的文化不可能源源不斷支援我們給我們一種歸屬感。仿佛寄居的移民，找不到自己安身立命的家園，這都是文化認同喪失后虛無主義的不良反應。

3虛無主義在中國歷史中的承啟關系

諾夫喬依說存在“是一個巨大的鏈條”，它連著過去，又系著未來。虛無主義在中國的發端要追溯到鴉片戰爭帝國主義用堅船利炮打開中國的大門。堂堂的“天朝上國”驟然的如此不堪一擊。這時的中國人還受不起這樣的心理落差，但又不得不面對這樣巨大的“文化失敗”。于是出現了魏源的“師夷長技以制夷”，洋務派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再后來是五四新文化運動擁抱的“德、賽二先生”……由此，西學漸漸取代民族傳統，中華民族的自我意識也一步步的走向淪亡。五四新文化運動不過是要打倒“孔家店”，而此之后的又一次文化運動(文化大革命)可謂是一場空前的社會失范，它不僅要反封，還要反資和反修。這種對價值的全面否定，造成了中國人價值信仰的斷裂和極度空虛，從而將中國大陸上的虛無主義推向了登峰造極的極限。由此可見，受惠于歐洲啟蒙運動的五四進步思想，不可避免的卷入并成為世界虛無主義大潮的一部分。歷史的看問題，這些報刊思想中所透出的時代脈搏也有其在中國特殊國情下承上啟下的內在發展走勢。只有從橫、縱兩方向把握我們的精神狀態，了解我們缺少什么，需要什么，我們才能更好的發展自己。

4參考文獻

1張育仁.自由的歷險——中國自由主義新聞思想史[M].云南民族社，2002:195

2林毓生.論自由與權威的關系[C]//五四:文化的闡釋與評價——西萬學者論五四.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72:404

4高力克.五四的思想世界.上海譯林出版社，

5杜亞泉.迷亂之現代人心[M]//袁偉時.告別中世紀.廣東人民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