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都是慢性子

過去聽說，西方發達國家工作效率高，心中佩服得不得了。可是有機會出了國，到了那些國家看過之后，覺得滿不是那么回事。洋人做什么都很慢，有時竟慢到我等國人不能容忍的程度。

一

開始以為我看見的是極個別現象，與其他經常出國的一人聊，沒想到大家看法出奇的一致。大家說，洋人都是慢性子。

確實，洋人性子慢，特別有耐心。比如說，任何一個需要排隊的地方，不管隊伍多長，他們也靜靜地在那里等著，一個人一個人地往前移動。在著名的旅游景點。不管外邊有多少人在等候，管理方也堅持一撥一撥地往里面放人，保證景點里面人數控制在一定數量，死性得很，一點兒也不變通。

在商店買東西，售貨員一次只接待一個顧客。旁邊的人急得火上房，他只沖你輕輕說一句：“請等一等!”然后不再理睬你。當然，等輪到接待你時，他照樣不理會別人，不管等候的是什么人，熱情細心周到得讓你無可挑剔。

幾乎所有的國人都知道，洋人數錢特別慢。我們到了國外，免不了要兌換貨幣，或者買東西交錢。洋人一般不用現金，都是刷卡，所以他們數錢的技能沒有機會練，練好了也很少有機會用。趕上我們國人買東西，都是現金付賬，他們只好數了。我們數錢是把錢夾在手中，兩手配合著，刷刷刷，千兒八百的十幾秒就完事了0他們數錢很特別，先要把錢一張一張的擺放在桌面上，然后五張或者十張一疊的，疊整齊了’確認每一疊沒錯之后，再數共有多少疊，用完乘法再加上零頭。這么一折騰，幾十張鈔票得用十分鐘!急得國人直跺腳，還不能催促。你要催促，他抬起頭和你說一句話，毀了，前面數過的忘了，必須重新開始，再來一次!能急死你!

當然，他們數錢從未出過差錯。即使你給多了，他肯定會找還給你，一分不差。

二

在國外，你千萬別違規，更不要違法。否則，不管多大的事兒，那套處理程序能把你折磨死。

一次，我們坐的車子把別人的車給刮了。刮得很輕，不注意根本看不出來。其實，只要司機下車道個歉，說明自己有急事，留個電話也就完事了。可是我們的司機沒在意，繼續開車走，那位被刮了車的洋人老兄立即報了警。結果，到下一個路口，車子被警察攔下了。

這可麻煩了。

警察非常客氣，找來報警的那位老兄。那人非常和藹大度，向警察說明情況，然后反復解釋自己被刮的車沒什么大事，甚至不用修。我們的司機則一個勁兒地檢討，說著有急事、沒注意、不知道把別人的車刮了、請原諒等一大堆“拜年話”。

按說，事實清楚，雙方互諒，警察教育教育頂多再交點兒罰款也就應該完事了，在中國，處理全過程不超過半小時，可在這兒不行。

警察把雙方當事人連同車子帶到警察局，逐個取證、照相、鑒定、填表、請示、研究、決定、辦手續、雙方簽字畫押、交100元罰款、開收據、寫收條，整整4個小時!我的天呢!

必須一步一步按法律程序走，一步也不能少。你說你有急事兒家里火上房了也沒用。必須把證據搞全、把手續履行完、畫押存檔!

折磨死你!

三

記得二戰后審判戰犯。幾十個頂級戰犯，紐倫堡和東京兩個國際法庭用了幾年的時間才審理完畢，案卷裝了多少卡車，有些戰犯忍受不了漫長牢獄生活的折磨都自殺了，法庭才做出最后宣判!夠慢的。但50多年過去了，至今沒有一宗案子翻案的，也沒有什么所謂的歷史學家等一幫事后諸葛亮、專打馬后炮的人提出疑義的——國際法庭的工作把這幫大學問家的七竅堵了個溜嚴，讓他們連氣都沒地方排!

一次，我在英國考文垂市，住的賓館在街旁。早晨，我從房間的窗子往外看，見街中央有一位工人在砌一個類似安全島的矮墻，短短的、矮矮的一圈兒小墻。這么點兒活兒，在中國，一個瓦匠有兩個小時就干完了，即使我這個門外漢，半天也能干完。可是，第二天我往窗外看時，發現那個工人仍然在那里砌墻。

巨大的好奇令我不由自主下了樓，走到那個工人身邊。他抬頭看看我，友好地一笑，繼續干他的活。只見他在墻體上攤了一層水泥砂漿，用瓦刀一點一點地把砂漿攤勻抹平，非常認真，也非常慢，弄得那砂漿規整平勻得到了極致才罷休。攤完砂漿，他拿起一塊磚，在砂漿上面比量了一下，卻沒有放上，而是拿在手里，低頭看起圖紙來。我一看，差點兒笑出聲來——這么點兒個小活兒居然照著圖紙干!

看了一會兒圖紙，他又抬起頭，看了看砌完的部分，又看看圖紙，這才又舉起磚，輕輕地、輕輕地放在砂漿上。那個小心勁兒，好像他放的是一個玻璃制成的精密儀器。然后，用瓦刀把敲了好一陣子。

然后，他又順著墻看，吊了吊線，又低頭看了看圖紙，這才確認這塊磚擺放的正確。接著，把瓦刀伸向砂漿桶，開始砌下一塊磚。

砌一塊磚，他用了整整8分鐘!在中國，工頭早把他開了!

我上前仔細地看了看他砌過的墻。上下左右、整齊劃一、規范標準、干凈利落，半圓形的一圈，圓潤順暢，非常美觀，連“灰口”都是一條線，沒有一點誤差。

活兒干得漂亮!

國外工程一般都是包活兒，也就是“計件”。先談好工程總價和質量要求，活干完后驗收合格付款。也就是說，不管用多長時間砌，報酬都是一樣的。

臨走時，我由衷地向他伸出大拇指說了聲：“Very good!”

四

在巴塞羅納，我參觀了“圣家族”大教堂，這是世界聞名的大建筑藝術家高笛設計并早期監造的建筑精品，始建于1882年。

100多年過去了，這座教堂仍然沒有建完，據介紹，還需要150年才能完工!

我們參觀的其實是一個大工地!外面的主體工，程已大部分完工，整體形狀已經有了。高大壯觀，設計新穎，不愧是大師的作品，確實與眾不同，難怪這么著名。

走進里面，已經建好的部分充分展示著大師的設計理念。高笛從大自然中獲得靈感，在建筑設計中把自然景色與宗教威嚴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使得教堂內的每一根柱、每一面墻，都讓你情不自禁停下腳步細細端詳，讓你不由得思考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奇思妙想，他怎么琢磨出來的?”

旁邊就是施工現場，到處是腳手架、圍欄，各種機械發出巨大的聲響，一群群工人緊張地勞作著。

靜靜地藝術欣賞和喧囂的建筑施工，都在一個空間里，卻沒有人覺得不協調。昨天的施工成就了今天的藝術，今天的喧囂是為了明天的欣賞。

門票、出售紀念品收入，都作為工程的投資，此外的建設費用就靠社會和個人捐贈了，政府不花錢。

他們的原則是，嚴格按照當年大師的設計干，募集到多少錢就建設多少，建完的必須是精品，不怕慢，不搞什么“舉全國之力，向什么什么獻禮”之類的“什么什么工程”。從開工到竣工，需要將近300年，洋人真有耐心!

五

洋人都是慢性子，可這些慢性子卻干出了許多精品，出了許多諾貝爾獎得主和大發明家，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創新，使他們的國家日益壯大富強起來。

可見，慢性子有慢性子的好處。

我們總嫌“一萬年太久”，要“只爭朝夕”，可能是由于窮怕了、落后怕了，急于改變自己的面貌和地位，情有可原，無可厚非。但有些明明不能急的事兒也非要急著趕，這可能就是無知或另有所圖了。

(摘自《桂林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