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沒有一個以書法為業而能成為書法家的。
鐘繇任宰相、太傅;王羲之任右軍將軍、會稽內史,擅詩文:王獻之任中書令;顏真卿任平原太守、吏部尚書、太子太師:蘇東坡任吏部尚書,是大文學家…書法乃余事之余事。
下面說潘學聰,書法家潘學聰。
潘學聰做過處長、中共河北省委對外宣傳局副局長,現今為河北省文聯副主席。捋清他的藝術發展脈絡,自會了解他在極為專業的書法藝術領域給我們帶來的啟發和思考。
南皮,藝術之根脈
潘學聰出身布衣,世代躬耕壟畝。其家鄉南皮,地堿水成,連年歉收,卻崇文尚武,名人輩出。
潘學聰自少年至青年至中年,始終習書不輟。但籠罩在他童年頭上的,并沒有多少燦爛陽光。眼前晃動著的,除了泛著堿花的黃土,就是身著黑灰色褲褂在大田勞作的農人。
“說實話,我小時候對書法并不感興趣。但是,二哥每天5點起來練字,不由分說就把我叫起來,跟他一起練。久而久之,我就產生了興趣,形成了習慣。冬天盆里的墨凍成冰,我倆就砸開,然后以木板代紙伏案臨寫。高中畢業正值‘文革’后期,挖河、起豬圈、割麥子、打井,大凡公社社員能扛住的,我都能干。時來運轉,緣自我書寫的標語被公社書記發現。因此我意想不到地離開‘大寨田’,成為‘公家人’。先是當文書,后來每天趕著小驢車,拉著銀幕和放映機串村兒放電影?!?/p>
“記得我上四年級時,七月的一天,我隨二哥去南皮縣城侯佐亭先生那里借一本柳公權的字帖,步行往返160里,腳都腫了。而且回來時正值下大雨,村子周圍的路都被淹沒了,我只得趟水回家。”潘學聰回憶說。
苦難使潘學聰明白,人生最佳狀態便是于忍耐中去追求;苦難,能將錚錚鐵骨壓垮,也能給那些不屈不撓的強者以動力。
故鄉南皮,無疑是潘學聰書法藝術之根脈,也為他提供著永不枯竭的滋養。因此,潘學聰的作品無論書法還是繪畫,都彌散著沁人肺腑的莊稼氣息。
得遇大師點撥
1976年,潘學聰進入河北大學中文系,結識教授古代漢語的黃綺先生和教授古典文學的熊任望先生,兩位先生均為書壇者宿。黃先生風雅孤傲,熊先生淡泊謙和。二位前輩的博學、書品、人品,成為他心中永遠的楷模。如果說黃先生賦予了潘學聰書法的精神,那么熊任望先生則賦予了他書法的氣度。那是一種文人的謙和之氣、柔韌之氣,正大光明之氣。
潘學聰大學畢業后,先后在河北醫學院、中共河北省委宣傳部以及省委外宣局(河北省人民政府新聞辦公室)供職。其問,他與兩前輩往來不斷。他說:“兩位前輩對我的影響是深遠的,他們的學養、理念、境界,始終陶冶著我,使我在為官為藝中,力求保持平和心態??梢哉f,是書道中的境界,才使我變得寵辱不驚?!?/p>
因潘學聰長期在機關工作,處事條理清晰、有章法,黃綺先生經常約他商談一些私事和公事。恩師九一高齡仙逝,潘學聰悉心安排了后事,征得黃家同意,與有關部門協調,將先生的墓地落在雙鳳山陵園。此后又多方奔走,為恩師建立供后人瞻仰和研究的“黃綺藝術館”。
黃綺先生仙逝近三年,他那寬博的胸襟和嚴謹的治學之道早已深深根植在潘學聰心里。潘學聰一直想用文字追憶恩師。遺憾的是,由于公務纏身,難以靜心伏案。2006年初,河北電視臺對其學書經歷進行了專題報道,這就必然涉及恩師。于是,潘學聰埋藏心底的念頭再次勃發。
經過一年多時間,書稿終于殺青。近日,潘學聰憶黃綺先生的專著《云養青山——我與黃綺先生的師生情緣》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書中對恩師黃綺的生活及學術,做了研索追尋,其中涉及社會、學術風尚、文化潮流等等。潘學聰在后記中寫道: “我不是先生最努力、最有成就的學生。但是裁對先生的敬仰,卻是真摯的,不夾雜任何功利目的的。通常弟子對先生的回憶,都不免帶有溢美之辭。但我自己力求客觀、準確地還原我們師生交往這段歷史?!?/p>
“你要努力呀?!边@是恩師對潘學聰發自肺腑的忠告,這句話他始終銘刻在心。潘學聰坦誠地跟筆者說起自身的缺憾,那就是作品中或多或少的黃綺余韻,這也是自己亟待穿越的藝術“瓶頸”。
書法,精神的煉獄
潘學聰的學書歷程,其變化大抵有三。
一是在南皮農村老家,跟二哥學書。由不懂書法,到寫一手三里五村夸獎的“秀才”字:二是在河北大學期間,得到黃綺、熊任望先生的教誨,真正走上書法殿堂, “秀才”字演化成書法藝術:三是多次走出國門,豐富閱歷,開闊視野,改變觀念,使書法得到進一步的冶煉和升華。
潘學聰認為,在不違反建筑原理的情況下,建筑師是可以率性而為的。建筑師之所以被稱為建筑師,而不是建筑工,就是因其獨到的藝術設計,或者說是情感驅動之下的創造性勞動。
潘學聰的書法藝術,有經典碑帖的浸潤,有師承。學聰臨習歷代碑帖,尤喜張旭、黃庭堅、徐渭和傅山之草書。潘學聰臨帖,起初只是機械地追摹,自結識黃綺和熊任望先生,才懂得深刻領會古人心性、氣質和筆意。潘學聰以行楷、行草見長。其書,骨力雄健,體勢宏闊。書家藝術風格,是在傳統的延續中逐漸顯現的。潘學聰并不抗拒傳統,但他的傳承,更多地是吸收其文化滋養,秉承諸多書家之風范,并將書法藝術注入現代人的活力與情感。從用筆到結體,從用墨到章法,都使人領略到一種胸襟開闊,且蕩氣回腸的大氣魄。書法在潘學聰心中只是寄情,而不具功利目的,其作品依然保持著樸拙、敦厚的性情,且不時流露出天然稚拙之趣。
繪畫,書法之外的余興
潘學聰其書風以樸實渾厚見稱,其國畫作品亦天趣自然,喜拙不喜巧,愛簡不愛繁,耐人尋味。
無論山水還是人物小品,潘學聰往往抓住瞬間感受,以深厚的筆力勾畫出自然天成的圖案。畫面皆言簡意賅,雍和恬靜。多以古詩詞入畫,多以書法烘托意境,是潘學聰繪畫作品的又一顯著特色。
對于曾任上海中國畫院首任院長的豐子愷先生,以及當紅“新文入畫”代表劉二剛,潘學聰都做過研究。二人人物畫彰顯著鮮明的個人印跡,屬于文人小品畫范疇;屬“超以象外,得其環中”這一品位。有人評論潘學聰的繪畫,“不可低估儒、道、禪對其潛移默化的影響,很容易讓人發思古之幽情,有恍若隔世之感”。但潘學聰覺得,還是著名大寫意畫家老甲先生所說的“打哪兒,指哪兒”,最能鮮活地概括自己的繪畫藝術特征。除卻人物、山水小品,潘學聰也偶作寫意花鳥畫。潘學聰將書法的筆墨技巧,將書法實踐的生命體驗,移植到寫意花鳥畫中來,其間的情感,依然是自己內在的,不是炫耀技術,更不是無病呻吟。他先是對八大、齊白石、崔子范等人的作品細心揣摩,找出筆墨行走和造型基本規律,再不厭其煩地臨習。考慮到自身的書法功力,潘學聰審慎地在題材上收攏,比如三兩荷葉,數尾小魚,幾簇勁竹。畫面看似單純,卻幾乎都屬線的范疇,極少渲染。
潘學聰的寫意花鳥畫創作,尚屬自娛自樂階段,是生活和書法藝術行旅之中的調劑。因此,見諸媒體的作品寥寥無幾。從其有限的數幅寫意花鳥畫來看,筆勢依然是作品的大框架,偶爾亦摻雜些許色韻。他在運筆過程中,自然而然地形成連貫的富有音樂感的韻致。
“歸根結底。就是以心入畫。手隨心動?!迸藢W聰如是說。
“積累,將貫穿我生命的始終”
在書法藝術王國自由馳奔,是潘學聰最大的人生夢想。其筆墨直寫胸襟,富于自然情趣,無雕飾之痕。針對當下片面強調創新,簡單以西方的藝術科學精神解讀傳統藝術的現象,學聰清醒地認識到傳統的重要意義。潘學聰的藝術實踐,滿載著傳統文化的底蘊,亦給傳統注入不盡的當代藝術精神。
潘學聰在案頭毫飛墨濺四十個春秋,是時間賦予他深厚的學養,卓爾不群的精神氣質。他先后在日本、荷蘭舉辦個展;赴京舉辦“潘學聰書法作品研討會”;赴日本、西歐、北歐和韓國進行文化交流并演示書藝;策劃組織“全國百名書畫家走進西柏坡”等大型活動。期間,曾出版《潘學聰草書赤壁賦》《潘學聰書法藝術》等專著;河北省美術研究所又將潘學聰研究列入選題,出版了《河北省美術研究所系列研究叢書——藝術家潘學聰》。徐光耀、黃綺、鐵凝、鄭熙亭等名家曾撰文,對潘學聰的書法藝術予以推介:由潘學聰書寫、河北省對外文化傳播中心制作的《畿輔邋志》竹簡問世,一時“洛陽紙貴”?!剁茌o通志》總共承詔纂修成三部,該竹簡選錄的是康熙二十二年原序局部,主要記載京師順天特別是畿輔地區的歷史沿革以及文化、政治、物產、習俗和人物等。上額文字由潘學聰書寫的《魅力河北——燕趙風光百枚版個性化郵票珍藏畫卷》公開編號,限量發行。媒體稱,此畫卷“在中國郵票發行史上和世界郵票發行史上是迄今為止最大的版幅”。
潘學聰自稱,“作為書法家,我欠缺的元素實在太多。積累,將貫穿我生命的始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