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法學與中國法制建設

摘要：馬克思主義理論對中國革命和建設發揮了全面指導作用，中國的法制建設也始終在馬克思主義法學指導之下進行。無論在中國法制建設初期還是在改革開放時期，對于究竟是學習、移植西方法律制度還是建立自己獨特的法律制度，一直存在爭議，正是在馬克思主義法學的立場、方法的指導下，法學研究和立法者樹立了中國社會主義法治理念，初步建設完善了社會主義法制體系。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法學； 中國法制； 法制建設

中圖分類號：D920.0 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４－０５４４（２００8）11－０００5－０7

一、 主題范疇的界定

（一） 馬克思主義法學

關于馬克思主義法學的含義，目前有兩種代表性的認識，一種認為馬克思主義法學是指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即馬克思和恩格斯關于法律的起源、本質、內容、價值等一系列認識。另一種認為馬克思主義法學是“由馬克思、恩格斯創立和依據其政治法律學說建立的法律科學體系”。[1]第二種觀點是目前學界的主流觀點，筆者亦同意第二種觀點，為了明確研究范圍，可以從兩個角度對馬克思主義法學進行必要的界定：從理論構建的主體角度，馬克思主義法學不僅指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關于法的原理的論述，還包括其他對馬克思主義法學做過貢獻的后來者；從研究的對象上不僅指關于馬克思主義法學本體論的論述，而且還包括一切其他站在馬克思主義法學的立場上，運用馬克思主義法學的方法對法學研究的一系列觀點、學術等成果。

（二） 中國的法制建設

從字面含義講，法制建設主要指法律制度層面的構建和完善，但是法律制度的構建是建立在法學理論基礎之上的，是對法學理論研究成果在一定條件下的轉化。由于馬克思主義法學是一個理論體系，其對法律制度建設的影響是通過指導各項法律制度的理論研究完成的，并非是將馬克思主義法學的某個原理直接轉化為法律制度。因此，法制建設具有更廣泛的含義，即法學研究、理論建設和制度建設。將“馬克思主義法學與中國法制建設”這一命題確定為三個方面的內容較為全面：即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學研究、中國法學基礎理論形成和法律制度體系構建的貢獻。

二、 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學研究的貢獻

“中國法學研究”有兩種含義：一種是指法學理論工作者的研究活動本身，另一種是將法學理論的內容作為研究對象，在此專指前者。

（一） 馬克思主義法學的階級立場與中國法學研究的“以人為本”理念

法學研究的對象是作為上層建筑中重要組成部分的法律，所以，不可能脫離一定的意識形態和應持有的立場。馬克思主義法學經典作家在創立馬克思主義法學時就站在由社會勞苦大眾構成的無產階級的立場上。其關于法本質的揭示、法在階級社會中的職能、法的起源以及歷史發展都是充滿了對無產階級的同情和關注。因此，從立場來講，馬克思主義法學就是無產階級法學。由于立場是受到當時時代背景的影響，并且決定于當時的社會矛盾運動。社會矛盾發生轉變以后，立場也會相應調整。馬克思和恩格斯以后的發展者將無產階級的立場一以貫之滲透于法學研究中，尤其在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法學理論的構建中，無產階級立場在新的時期發展成為“以人為本、和諧社會”的法學研究立場。因此，在當前和以后的法學研究，要繼續堅持馬克思主義法學的無產階級立場，將“以人為本”作為法學研究的起點和目標。

（二） 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學研究方法的貢獻

凡是尊重客觀事實的人，不論他是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都會承認馬克思和馬克思主義給與他的重要影響，因為至少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馬克思以他那卓越的、原創性的思想改變了我們閱讀文本和闡釋世界的方式。 [2]

1. 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與中國法學研究

馬克思主義法學之所以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最根本的是因為馬克思和恩格斯改變了以往的唯心主義的法學研究思路，不是從精神或者理念或者自然法則出發、而是從人類社會的生產、生活實踐中解釋和闡釋法的現象和原理。歷史唯物主義不但是馬克思主義其他理論學說的根本方法，也是馬克思主義法學賴以建立的理論基礎和科學方法。在歷史上發生過因背離歷史唯物主義而使法學研究遭到重創的教訓，前蘇聯斯大林的幾次肅反擴大化和我國“文化大革命”時期，由于受到盲目的個人崇拜主義和意志論的影響，社會主義的法學研究幾乎陷入癱瘓，法律虛無主義、個人意志甚囂塵上。在改革開放后，正是由于對歷史唯物主義的繼承和堅持，中國的法學研究才能在20多年的時間里不斷發展并日漸繁榮。因此，歷史唯物主義是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學研究的最大貢獻，正是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指導使法學成為科學。[3]作為馬克思主義法學家，在新的歷史時期，觀察任何法律現象、分析研究任何法律問題都必須繼續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研究方法，[4]不使歷史的悲劇在今天重演。

2. 從社會實踐中產生的法社會學方法

馬克思認為：“物質生活的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的意識”，[5]“法的關系根源于物質的生活關系”，“法應該以社會為基礎”。[6]法作為社會現象之一，必須從社會中去認識和研究，馬克思在研究法時早就運用了法社會學的研究方法。①在這種方法的指導下，法與社會的關系被客觀的解釋，法由經濟基礎決定，法的根源和發展動力存在于經濟生活之中；法的權利義務界限，決定于統治階級物質生活條件的需要以及其所能夠承受的能力；不同性質的經濟制度決定不同性質的法。同時，法并不是僅僅被動和消極地反映經濟基礎的要求，而是一經產生以后，又以自己獨特的力量反作用于經濟基礎，為經濟基礎服務。馬克思主義法學這一方法對中國法學研究的直接貢獻在于，實行社會主義市場是社會主義經濟制度的自我完善，社會主義經濟制度所創造的法的性質沒有變化，但是我國社會主義法的性質具有了新的形式，也更加完善了。法學研究要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實際出發，緊密注意經濟基礎的要求，及時就市場經濟中的新的法律問題進行理論上的回應和思考，發揮法對于經濟基礎的反作用。

3. 階級分析法對中國的法學研究的影響

馬克思主義法學認為，人類社會有文字記載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或者尚未完全擺脫階級斗爭的歷史。如列寧在談到社會歷史運動時說：“馬克思主義提供了一條指導性線索，能使我們在這種看來撲朔迷離一團混亂的狀態中發現規律性。這條線索就是階級斗爭的理論。”[7]需要強調的是，法的階級性與以階級斗爭為綱根本不同，前者是指法的社會屬性，即法的社會功能和價值所表現出來的最終利益歸屬。在我國，剝削階級作為階級已經消滅，但是，階級斗爭在一定范圍內仍然存在，剝削階級還有產生和存在的土壤，世界上資本主義還占優勢，因此，在馬克思主義法學中清算以階級斗爭為綱的錯誤時，不能輕言放棄階級觀點和階級分析法。在改革開放以來的法制建設和法學研究中，對于歷史上與國外的法學在吸收和借鑒中，這種一分為二的階級分析法為我們提供了有利的指導，凡是包含了資產階級和封建等級內容的法律思想和法律文化，都應該予以批判和摒除，只有那些在各個社會和各個階級中具有普適性的法制才能為我國所吸收。

4. 馬克思整體化、系統化研究法學的方法與中國法學研究

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中曾對自己學習研究法律的道路進行了評述。馬克思的專業本來是法學，但他“只是把它排在哲學和歷史之次當作輔助學科來研究”，為了解決“苦惱的問題”，馬克思通過對黑格爾法哲學、政治經濟學等系統的研究，最終創立了劃時代的馬克思主義法學。馬克思研究法律的方法，指明了我們今天學習法學的方向。對于法學研究，不能停留在法律的層面就法論法，必須將法放在整個社會之中，同哲學、歷史，特別是政治經濟學聯系起來研究。對市場經濟法制建設的研究，要把它作為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基本制度結合在一起的一個整體，不能把兩者割裂開來，把市場經濟法制中一些體制性的問題，如權利本位、契約自由、所有權神圣等東西絕對化，脫離社會主義基本制度這一大的背景，因此要在法學研究中堅持整體化、系統化的研究思路和方法。

三、 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學基礎理論的貢獻

（一） 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理學的貢獻

馬克思主義法學經典作家關于法的一般理論對于今天的法理學研究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其中的一些主要的論斷是這些法理學內容的精髓，主要有：原始社會沒有國家和法；私有制、階級國家與法的起源；法的關系根源于物質生活關系；法律應該以社會為基礎；立法者不是創造法律而是表述法律；法的政治職能和社會公共職能；法典是人民自由的圣經；……

（二）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社會主義法治理念

“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這一治國方略已經被正式載入中國共產黨的十五大報告和具有最高法律效力的《憲法》中，作為中國的法治文化、法學研究和法律制度建設的指導原則和奮斗目標。現在世界上很多國家已經成為或者正在建設法治國家，對于建設一個什么樣的法治國家以及如何建設法治國家是一個事關我國法制建設的方向的原則性問題，由于目前大多數法治國家屬于資本主義國家，因此有學者認為我國應當依照資本主義法治原則構建我國的法治國家。我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不可能建設成西方模式的法治社會，我國領導人極富創見性的提出了社會主義法治理念作為我國的法治國家的指導，這一理念是對馬克思主義法學的重大發展，是堅持馬克思主義法學的立場、觀點和方法的中國化，也是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制建設的重大貢獻。社會主義法治理念，是馬克思列寧主義關于國家與法的理論同中國國情和現代化建設實際相結合的產物，是中國社會主義民主與法治實踐經驗的總結。其內容可以概括為五個方面:一是依法治國的理念，這是社會主義法治的核心內容。二是執法為民的理念，這是社會主義法治的本質要求。三是公平正義的理念，這是社會主義法治理念的價值追求。四是服務大局的理念，這是社會主義法治的重要使命。五是黨的領導的理念，這是社會主義法治的根本保證。

（三）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和諧社會理論

和諧社會理論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新成果，其中包括民主法治、誠信友愛、公平正義、充滿活力、安定有序和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六個方面。和諧社會的構建同樣要以馬克思主義法學為指導，一方面，和諧社會的六個方面都與法律有關；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法學是和諧社會構建的重要途徑。

1. 法與和諧社會的內在關系

第一，民主法治是和諧社會的基本特征之一，法治建設與和諧社會構建具有內在的高度同一性；第二，和諧社會是社會關系得到全面有效調整，人與人之間和諧相處的社會。社會和諧關系的建立，是諸種社會規范、手段措施和工作機制相互銜接、相互配合、相互依存、有效作用的結果；第三，現代社會中，法律及其調整機制已經成為社會調整的主要手段，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已經成為人們的共識。

2. 馬克思主義法學為實現和諧社會提供的指導

通過馬克思主義法學實現和諧社會目標的途徑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必須建立理性的法律制度。無法律則無和諧社會。理性的法律制度，就是在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指導下建立起來的法律制度；第二，必須確立實質法治。所謂實質法治，是指整個社會、一切人和組織都服從和遵守體現社會正義的理性法律統治。理性、社會正義和法律統治三者的有機聯系，構成新世紀新階段科學的法治精神內涵；第三，必須創新法律對社會的調整機制：（1）要求確立新思維，盡快完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建立以憲法為核心而又體現社會正義的法律機制；（2）要求加強行政法制建設，建立健全社會整合與平衡機制，逐步形成以法治政府為中心的新型社會管理模式；（3）要求完善利益調控法律機制，建立社會公平保障體系，加強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形成良好的社會秩序。[7]

四、 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律制度建設的貢獻

在此所稱的“中國法制建設”是指狹義上的含義，即制度層面上的中國的法律制度建設。從縱向上，中國的法制建設經歷了從建國初的廢除以“六法全書”為代表的舊法統、制定社會主義國家的新法制，到“十年浩劫”法制遭到破壞導致的法律虛無主義，再到改革開放后法制建設恢復和蓬勃發展的時期的法制建設。從橫向上，中國法制建設既包括國家的根本大法《憲法》，也包括公法各部門和私法各個部門的發展，還包括近些年隨著經濟發展迅速成長的社會法。我國要在2010年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可以說，這個法律體系的所有制度都是中國法制建設的內容，都是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制建設的貢獻，這里選取一些有代表性的法制建設成果作為馬克思主義法學對中國法制建設的典型貢獻予以闡述。

（一）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中國《憲法》制度

1. 憲法的制定——摧毀舊法制、創建新法制的直接成果

馬克思早在《法蘭西內戰》中，通過對巴黎公社革命經驗的總結就提出了一些政權建設和法制建設的經驗，其中的法制經驗包括“工人階級在奪取政權后要不失時機地創建人民的新革命法制”，同時，馬克思主義關于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辯證關系的理論也要求在推翻舊政權后要同時廢除舊法制、創立新法制。在馬克思主義法學的指引下，1954年誕生了中國的第一部《憲法》，這是馬克思主義法學的直接貢獻。

2. 憲法的內容——與資產階級憲法截然不同

通過憲政治理國家是法治國家的重要內容，憲政的核心和第一步是制定憲法，雖然各國都制定了憲法，但憲法的本質和反映的意志因不同的經濟基礎而大有不同。馬克思和恩格斯早年在《1848年至1850年的法蘭西階級斗爭》、《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德國革命與反革命》、《英國狀況 英國憲法》中對資產階級的法治原則和憲法進行了深刻地剖析和批判。他們指出：“普魯士憲法”是一部實行軍刀專政的“血性法律”；資產階級口頭上標榜是民主階級，而實際上并不想成為民主階級，他承認原則的正確性，但是從來不在實踐中實現這種原則；資產階級總是根據對自己的統治是否有利來決定是承認還是廢除普選制，即使在憲法中規定了普選權，同時又加上各種限制；三權分立不過是為了簡化和監督國家機構而實行的日常事務分工罷了；資產階級的“平等、自由、博愛”只有在資產階級的利益和無產階級利益結合在一起的時候才繼續存在。[6]我國1954年的《憲法》確立了與資本主義憲法完全不同的內容，站在無產階級勞苦大眾的立場上，規定了一系列真正的人民權利和社會主義國家制度，體現了社會主義經濟基礎的要求。比如將我國的國家性質定性為以工人階級領導、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國家、國家組織形式為有別于西方三權分立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國家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人民享有廣泛的政治權利和民主自由等內容。這些規定都是在馬克思主義法學理論指引下的中國化表現。

3. 《憲法》的修改——馬克思主義法學與時俱進的品質

由于我國不斷發展的社會實踐對上層建筑提出了新的要求，為適應改革開放的新形勢，按照馬克思主義法學理論的要求，法律要正確反映經濟社會的要求并為促進經濟基礎的發展服務，所以，必須跟進社會發展的需求。1982年以來，我國憲法已經經歷了3次修改，每一次修改都對社會經濟的發展起了重要的推動作用。1988年主要修改之處為，增加規定“國家允許私營經濟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存在和發展”，同時將有關條款修改為“土地的使用權可以依照法律的規定轉讓”。1993年主要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和“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及“改革開放”正式寫進憲法；以“家庭聯產承包為主的責任制”取代“人民公社”，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取代“計劃經濟”；規定“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將長期存在和發展”。1999年將“鄧小平理論”寫進憲法序言，與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一起，成為指引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旗幟；明確中華人民共和國實行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明確我國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確立了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和分配制度；修改了我國的農村生產經營制度；確立了非公有制經濟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的地位；將憲法第二十八條“反革命的活動”修改為“危害國家安全的犯罪活動”。特別值得矚目的是2004年的修改，這次修改不僅篇幅多，而且在很多方面都有新的突破和發展，主要有：“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寫入憲法；私產入憲；政治文明、以人為本；保障人權、發展民生等都是對馬克思主義法學在新世紀不斷發展和創新的法制貢獻。

（二）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中國公法制度的完善

馬克思主義法學經典作家關于公法學的理論論述很多，比如國家學說、政黨學說、法與政治的關系、公務人員應是國家的公仆、公務員的廉政原則、公職人員應當為組織在公社里的人服務等，這些為社會主義中國的公法制度的建立、改革和完善提供了應當遵循的基本原則和發展方向。我國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不斷深化的政治體制改革、將政府的職能從管理轉為服務、依法行政、執法以人為本等公法思想都是馬克思主義公法理論的體現，一系列公法制度的構建，如公務員法、行政許可法、刑法、行政訴訟法、刑事訴訟法等法律都體現了保障人權、服務人民的馬克思主義法學精髓和要義。

（三）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中國私法制度

公私法的劃分緣于古羅馬，是西方法律制度的重要劃分方法，在私法比較發達的法律制度中，私法與民法幾乎是同樣的含義。①民法是商品經濟的產物，與意識形態無關，由于商品經濟作為資源配置方式最早源于西方工業國家，因此這些國家較早建立了完整的民法制度。我國在改革開放以前一直是高度的計劃經濟體制，不需要也不可能產生民法制度，因此在我國改革開放之初，民法被認為是資本主義的東西。因此在中國是否需要民法的問題上產生了很大的爭議。其實這一問題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早就論述過，比如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就闡述了民法與經濟的關系和經濟法思想，即商品經濟的發展必須樹立與之相適應的自由、平等、權利的法律觀念；在商品經濟條件下，所有權與經營權可以分離等。我國沖破了意識形態的禁區，近年來制定了大量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包括民法在內的私法制度，而且正在緊羅密布地制定民法典，這正是正確和準確地解讀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法學的經濟法思想。其中的財產法更是具有代表性。財產法主要包括有形財產法——物權法、無形財產法——知識產權法，以下簡要分述之。

1.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備受爭議中出臺的《物權法》

物權制度在我國是對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法律制度的借鑒和移植，由于西方國家的經濟基礎是私有制，其物權法主要是保護私有財產的重要工具。而我國的經濟基礎是社會主義公有制，并且憲法中明確規定“社會主義公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我們面臨的理論難題是：如何將根植于私有制社會的物權法律制度在公有制為主體的社會主義國家建立？為此，民法學界的學者們發揮了極大的制度創新力，開創性地在我國公有制的基礎上對傳統物權法進行了有益的改造，規定了國有財產、集體財產和私有財產同等保護，維護社會主義公有制和保護私有財產同為物權法的重要任務，實現了馬克思主義法學財產理論制度的重大創新。雖然對于物權法在內容上和原則上仍有一些爭議之處，但市場經濟對于理論創新的要求使得物權法的頒布在馬克思主義法學發展史中必然留下重要的一頁。②

2.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中國經濟法律制度（商法和經濟法）

市場經濟是中性的，不存在意識形態的區分，因此關于市場經濟中通用的具有共性的規則在中國今天的社會現實中仍然具有普適的意義。馬克思《資本論》中談到，商品經濟的發展必須樹立與之相適應的自由、平等、權利的法律觀念。鄧小平精辟的指出，計劃經濟不等于社會主義，資本主義也有計劃，市場經濟不等于資本主義，社會主義也有市場。在這些經典馬克思主義法學的指引下，我國在發展市場經濟的同時，制定了大批的與市場經濟相適應的商法制度和經濟法制度，如公司法、企業合伙法、破產法、票據法、證券法、三資企業法等現代法律制度。

3.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知識產權法律制度

馬克思很早就重視對于人類社會發展極為重要的智力勞動，他說：“對腦力勞動的產物——科學的評價，總是比它的價值低得多，因為再生產科學所必要的勞動時間同最初生產科學所需要的勞動時間是無法相比的，例如學生在一個小時內就能學會二項式定理”。[8]鄧小平提出著名的論斷“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尊重知識、尊重人才”。黨的十七大報告提出“建設創新型國家的目標”。在經濟全球化和知識經濟的時代背景下，通過知識創新發展國家是中國的必然選擇，作為對知識保護的重要制度——知識產權的構建是建設創新型國家的重要制度。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制定和完善了《專利法》、《商標法》、《著作權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等知識產權制度，在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我國又依據《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全面修改了知識產權法律制度，提高了知識產權的保護力度。我國用幾十年的時間完成了西方國家幾百年才達到的知識產權法律制度建設，這是馬克思主義法學重視智力勞動的制度體現。

（四）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社會法

社會法是20世紀40、50年代產生的新法律部門，其宗旨在于由國家出面對市場經濟“失靈”所造成的不公平進行干預。我國實行市場經濟后，國家經濟和人民生活得到了巨大的增長和提高，但同時也出現了一些資本主義社會普遍存在的社會不公問題，如貧富分化、產業工人的不公平待遇、老齡化、社會保障等，這些問題不能依靠傳統的私法規范予以消除。馬克思和恩格斯一生都非常關注社會的公平和勞動者的生存問題，其許多著作如《資本論》、《論住宅》、《英國工人狀況》等都有關于這方面的論述，尤其是“剩余價值”的偉大發現，真實地揭示了無產階級的處境和悲慘的境遇。我國是社會主義國家，對于社會公平的重視勝于任何資本主義國家，近年來，一系列大量社會法的頒布實施，是馬克思主義社會法學思想的具體運用。合作醫療等社會保障法律制度的構建、《勞動合同法》、《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就業促進法》、《工資支付條例》的制定實施、經濟適用房的推出、農業稅的免除、義務教育期間學雜費的取消等都表明，在馬克思主義法的指導下，中國正在構建由從醫療到住房、從教育到勞動、從工業到農業、從兒童到老人的全面社會保障制度構成的社會法體系。

（五） 馬克思主義法學與國際法制建設：民族平等——和平共處五項原則

在19世紀50、60年代，馬克思和恩格斯在總結民族解放運動經驗時闡述了一系列國際法思想。其中最為核心的有：維也納條約是歐洲最早、最反動、最虛偽的國際條約，反對殖民主義戰爭、支持被壓迫民族爭取獨立的正義戰爭，堅持民族平等原則、被壓迫民族中無產階級獲得自由時也要給毗鄰民族以自由，維護正義、爭取和平應該成為國際關系上至高無上的準則。這些思想成為我國處理國家關系的指導法則，作為對馬克思主義國際法思想的具體化和新發展，我國在建國初就提出了著名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該原則的內容是：世界各國在處理國際關系時國家無論大小、無論貧富，都應當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內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這是我國政府提出，并與印度和緬甸政府共同倡導的在建立各國間正常關系及進行交流合作時應遵循的基本原則。半個世紀以來，“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不僅成為中國奉行獨立自主和平外交政策的基礎，而且也被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接受，成為規范國際關系的重要準則。

五、 馬克思主義法學在中國法制建設中面臨的新課題

馬克思主義法學從創立至今已經有一百六十多年的歷史了，在此期間，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馬克思主義法學也與時俱進地隨著時代發展不斷出新，但畢竟現在的時代和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生活的時代差別很大，新的形勢對馬克思主義法學提出了很大的挑戰。由于當時主要是為了批判資本主義，馬克思主義法學經典作家關于法的論述集中在法的一般原理和公法領域中，而公法涉及國家的國體和政體、國家機關、人民民主等一系列重大問題，因而面臨的挑戰也更為明顯，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 關于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改革完善問題

目前公法學界對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內涵的理解，在很多方面仍然需要進行進一步的探討，例如如何正確認識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下的代表原理與西方議會制度下的代議制的差別；如何處理好黨的領導和執政地位與人民代表大會的國家權力機關地位之間的關系；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否意味著在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政權組織都要采取一府兩院的形式，設在地方的法院是否要向同級人大負責，地方行政首長是否必須要由人大選舉產生而不能直接民選等。

（二） 關于政黨制度問題

在社會主義國家，作為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具有什么樣的特點，應當賦予其何種法律地位，我們一直缺乏法學上的分析。在《公務員法》中將中國共產黨機關的工作人員納入公務員隊伍以后，法學如何對這一規定加以解釋，已經成為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黨紀與國法的關系問題，也深受人們關注。黨的干部尤其是高級干部如果違法、犯罪，一般都會有一個前置處理程序，即通過黨的紀律監察機關追究責任，紀委的法律地位、工作程序、權限等與司法制度之間的界限如何劃分等均屬于尚待嚴肅認真研究的問題。

（三） 關于地方自治的問題

我國憲法沒有明確規定在一般行政區域實行地方自治，憲法學界一般只承認民族區域自治和特別行政區的高度自治，很少有人承認一般行政區域的地方自治性質。但是我國在省、市、縣和鄉等地方均設有通過地方選舉產生的人民代表大會及其常委會作為地方權力機關，地方行政機關領導人員由其選舉產生，向其負責，地方根據憲法享有廣泛的管理地方事務的權力，這些都體現了地方自治的色彩。在處理中央與地方關系問題上，我國憲法所確立的原則是在保證中央的統一領導下，發揮地方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這完全可以解釋為對地方自治的肯認，因為地方自治并不排斥國家（中央）的統一領導，而只是主張在國家統一領導全國性事務的前提下，強調地方性事務由地方居民通過民選代表執行，并且自治團體由中央依據法律創設，受國家立法、行政、財政和司法等多種途徑的監督。

（四） 關于人民民主憲政或者社會主義憲政的問題

憲政是人類政治文明的標志。就如民主、法治、人權等一樣，憲政也不是資本主義所獨有的，資本主義可以有憲政，即資本主義憲政或者自由民主憲政，社會主義也可以有憲政，即社會主義憲政或人民民主憲政。憲政強調依憲治國，尊重憲法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最高權威性，而憲法的核心則在于合理配置國家權力結構，保障公民的基本人權。人民民主憲政或社會主義憲政的實質是“黨的領導、人民民主與依法治國”的有機統一體。人民民主憲政與西方的自由民主憲政不同，人民民主憲政實行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與政治協商制度，自由民主憲政實行的是多黨輪流執政；人民民主憲政是中國共產黨與人民代表大會領導下的權力分工和相互制約，自由民主憲政實行的是國家權力之間的分立與制衡；人民民主憲政強調公共利益、集體利益與個人權利的平衡，自由民主憲政強調個人權利自由的至上性。社會主義憲政提法與人民民主憲政提法二者可以通用，前者的優點在于體現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要求，后者的優點在于可以將社會主義憲政的本質特殊屬性集中表現出來，并且與學術界區分民主與憲政的一般理解相一致，從而更好地體現其作為“黨的領導、人民民主與依法治國”的有機統一體的內涵。

（五） 關于個人自由與社會公正問題

傳統馬克思主義的特點體現在對社會公正價值的張揚上，但馬克思心目中的理想社會是“自由人的自由聯合”，因此可以說在馬克思主義的創始人那里個人自由與社會公正是和諧統一的。在我國的現實中，既存在個人自由保障不足的問題，也有公共利益得不到有效維護的問題。在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條件下，如何通過體制機制的完善建構個人自由和社會公正的和諧關系，促進其良性互動和共同增進，是我們需要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

結語

改革開放之后，我國集中學習了西方的法學理論和法律制度，吸收借鑒了發達資本主義社會幾百年法治建設的精華。但今天，我國社會政治、經濟、科技、文化的發展具有更加重要的國際地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舉世無雙。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法治的發展，目前已經到了一個關鍵的時期，遇到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例如黨政關系問題，階級、階層的沖突與和諧問題，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問題，國家與經濟的關系問題等等。這些重大問題是中國獨立實踐中產生的，不能靠在西方現存的理論和制度中移植，要靠我們獨立思考、獨立解決。我國最大特點就是社會主義的制度和馬克思主義的指導思想，只要立足現實，認真研究自己的國情，一方面依據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尋找出妥當的解決方案，同時也要對一些經典馬克思主義學說作出新的詮釋與新的發展，以適應新形勢的發展需要，既要糾正漠視甚至否定馬克思主義法學的偏見，也要防止墨守成規的教條主義。法學理論是在鮮活的法律實踐中產生和發展的，我們面對新形勢下的挑戰，只能繼續堅持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法學，不斷進行理論創新和制度創新，是法學理論工作者面臨的新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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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鳳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