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人，不是女神

陶粲明

在這個可怕的“剩女時代”，似乎女人的“白（領）骨（干）精（英）”級別越高越難以找到自己心目中的Mr.Right，可是，有什么辦法呢？精英男人幾乎等于已婚男人呀。女友們在聚會的時候難免發出種種絕望的感嘆。只有胖乎乎的依云一副沒心沒肺的嬉鬧模樣，大家總是集體教育她：你呀，只怕是最讓人擔心的一個呢，別整天不上心的樣子，現在形勢嚴峻，沒有好男人會天上掉餡餅直落在你身上，抓緊呀。依云直點頭：那也得有個人才好抓緊呀，空手道我可不會。再說了，個個都搞得自己像朱德庸的“結婚狂”似的，不要說是優秀男人，狗屎男人都要給嚇跑了。

女友們也都知道依云的說法不是沒有道理，但還是架不住媒體的鼓動好友的拉拽，紛紛在工作之余把自己已經疲累的身體塞進掛在辦公室衣櫥里的帶著蕾絲蝴蝶結的晚裝裙里，奔赴一個個可能有著“鉆石男人”出現的Party，從自己的高薪里拿出不少的一部分錢去什么“海歸俱樂部”，從那些“男言知己”和“情感臥底”的圈內男性那里獲得一些關于男人喜好和男性內心隱秘的點滴，以便更好更快地領一個禁得起挑剔的完美男人回家。

在我問起是否也和她們一起行動時，依云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顯得俏皮而困惑：你說，我怎么老覺得她們這是和自己較勁？挺傻的？呵呵，也許是我挺傻的吧？我只是覺得目的性太強了，恐怕很難找到感覺。

我也笑。也許她是對的。人在自然狀態下的樣子總是最禁得起琢磨最可愛的吧？

可是，神不知鬼不覺的N個月之后，有可靠消息說她斬獲一“鉆石男”高川，并且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天呀，誰都知道這個男人普遍恐婚的年月，讓這樣一個男人向自己求婚有多么不容易，人家可是一家著名外貿企業的部門經理，年輕俊朗不說，現在已是高層，將來還潛力無限呀。憑什么？那些為高川這一類男人勞碌了好幾年的姐妹們有點坐不住了。

他們是在一次朋友聚會上認識的，高川是一位朋友的高中同學，正好過來談點事，就互相介紹了。在座的美女不少，個個花枝招展，人人都是一杯玫瑰花茶——時尚，據說還美容。只有依云，說她喜歡冰淇淋，要了一客。大家說依云呀，現在排骨美女暢銷，要減肥了，還敢吃冰淇淋？依云淡然笑笑：COSMO對100位精英男性進行的調查顯示，要娶美女的只有19％，再說，我喜歡冰淇淋甜蜜的味道。

沒過幾天，高川電話約她找個地方坐一坐，他要去出差一段時間，想在這之前見一面。記得當時是下午5點來鐘，依云剛剛忙完一個策劃，穿著辦公裝從容地趕去赴那個約會。她心里對他是有好感的。在一間酒店一層的咖啡屋，依云要了奶茶，加糖。高川看著她會心一笑：甜蜜的味道。依云也笑。沒多久，依云覺著自己餓得不行，這才想起中午為了趕那份策劃居然沒有吃飯，只隨手吃了兩片餅干。她看著興致勃勃的高川：中午加班沒有吃東西，現在好餓，我們吃飯好嗎？

第一次單獨約會就表現得這樣直接，多容易讓人產生誤會，沒有把他嚇跑？

嚇跑？才不會，高川只說謝天謝地，他也是中午急著把方案最后定奪一下，隨便一點面包對付的，正餓著呢。

于是，兩個餓著的人沖進隔壁的比薩店，點了個大大的海鮮比薩餅，還有羊排雞翅水果沙拉，一人一半，豪吃。開始高川還把比薩餅切成小塊來吃，后來，干脆也像依云一樣，直接用手拿著就吃了。不消半個小時，桌上的吃食一掃而光。兩人擦擦嘴相視一笑，高川說好久沒有吃過這么爽的晚餐了，以往陪女士吃飯總是慢悠悠地開始，一點一點地進行，不停地問著各種沒有邊際的問題，等到結束也沒有吃飽，聽得依云哈哈大笑，完全沒有淑女風度。

兩個飽餐一頓的人，從此展開了一段戀情。

像高川這樣的男人，一般的女孩子在他面前一定是小心謹慎步步為營的，以他的喜好為自己的喜好，結果弄得大家都辛苦撐不下去；而自認為“優秀”的女人呢？總是過于自戀，太愛自己，就留不出空間來愛別人了。倒是依云這樣率真自然有著平等心態的女子，叫人覺得舒服可親。

有一次，高川買了一場先鋒話劇的票，兩人一起去看，雖然有不少名角，全國演了幾百場都是爆滿，依云看到一半竟睡著了。她說，我實在不能欣賞這樣的試驗話劇，太考驗人的審美了，還是《金剛》比較對我的胃口。換了哪個女子都不敢這樣說呀，要知道，這在今天這個社會里可是體現現代素養的一個重要指標。高川牽著滿嘴反動言論的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來到停車場。依云說，不過，我還是愿意陪你來看的，如果你喜歡。高川拍拍她的臉：我是以為你會喜歡，好像那些像你這樣的辦公室女子都喜歡這樣的風雅。其實我并不喜歡，我迷戀《哈里·波特》。兩個人孩子一樣在散場后車來車往的停車場說起了金剛和哈里·波特。

真實的表達有時候真是一種拯救。其實許多人都喜歡平凡真實的人生，因為我們如塵埃，我們不是明星。還好不是明星，托斯卡尼尼不是朝一位自認明星的女高音吼過：“那你可以去死了，天堂才是星星呆的地方。”

求婚，是很有趣的一場戲。

那天清早高川從機場直接來依云的公寓，他想馬上見到她。本來是可以先電話聯系的，但依云睡眠不是太好，睡覺就把電話線和手機都拔了關了。他按門鈴的時候，她剛剛醒來，踢踏著拖鞋，看到貓眼里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驚喜得忘了一切，嘩，就打開了門。看到高川驚異的眼神，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蓬著一頭亂發，睡眼惺忪，睡衣如袍，她可沒有這種形象出過門。但，誰起來的樣子不是這樣呢？只有電影里的女人才會在起床后還精致如赴約吧。

高川笑了：依云呀，你這個樣子也敢接見王子？

依云也笑：我是女人，又不是女神，為什么不敢？

當然，我要的就是女人，才不要女神呢，嫁給我吧！

其實，沒有誰是女神。所以，既要接受不會所有的人都愛著你的事實，也要相信，男人真正愛著的一定是一個真實的女人，而不是虛無如神話的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