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森
噩運降臨,
妻容被毀又生“緋聞”
任春霖,1973年1月出生于長春市。他與同歲的牟蘭花從高中開始就是同班同學,高中畢業后,他考入外地軍校,牟蘭花則進入長春一所醫科大學深造。雖天各一方,但兩人時常有書信往來,并漸生愛慕之情。
畢業后,任春霖進入部隊服役,后進入部隊技術學院任助理教官;牟蘭花則在長春市燒傷醫院工作。1997年5月,他們喜結連理,婚后兩人的感情更是如膠似漆。2000年,他們的兒子降生了,從此平添了一份快樂與溫暖。2003年,牟蘭花升任護士長,成為醫院最年輕的后備干部人選。但與此同時,她也成了醫院護士們私下議論的對象,各種嫉妒、羨慕的目光紛紛向她投來。
一次,任春霖在帶領學生訓練時,不慎摔倒在水泥地的操場上,左小臂骨折。牟蘭花馬上請假專門在醫院看護丈夫。丈夫的家人要替換她,她也不讓:“我是護士,我知道如何護理傷員,不用你們,你們都回家吧。”這一護理就是半個月,任春霖在妻子的精心護理下,提前返回了學校。
就是這樣一對琴瑟恩愛的夫妻,一個難以想像的災難卻悄悄向他們逼近。
2005年11月18日,任春霖剛下課,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接聽后,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趕快向學校請假跑到妻子單位。
原來,當日早晨,牟蘭花和往日一樣早早地打理完家務,與丈夫一同走出家門,揮手與丈夫告別后,她高高興興地來到醫院的社區門診部上班。這時,還不到早晨8時。牟蘭花按部就班地換上白大褂,打掃衛生,拿出盤點表,迎接前來打針的患者。看到門診的盤點表即將用完,她就拿了一張空白盤點表走出門診部去復印。
8時許,她已經走到了離門診部不遠的公平路與福安街交匯處,前面不遠就有一家復印社。她正想快步走過去時,迎面走來一個行色匆匆的陌生小伙子。就在她與這個男子擦肩而過時,不幸發生了:
沒等她來得及看清對面男子的模樣,只看見那個人一揚手,她就覺得自己的臉、脖子、手、前胸以及眼睛被潑上了黏糊糊的液體,她本能地驚叫一聲,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向自己潑了些什么,眼睛就睜不開了。她蹲了下來,陣陣灼熱的鉆心疼痛,使她痛苦地哭喊起來……那個陌生人逃跑了,周圍的人們開始喊“快救人!”、“去抓人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恰被路過此處的長春水務集團稽查隊員馬云峰、賈培生、張安、楊洲發現,4個人敏感地意識到剛才驚叫一聲蹲到地上的女子,一定與前面正慌張奔跑的男子有關。4人當即追了上去,把那個年輕男子圍堵到一條死胡同里。此時,兇手手里還握著半瓶硫酸……眼看難以逃脫,兇手只好束手就擒。
趕到醫院的任春霖臉色蒼白地找到醫生,醫生搖搖頭:“你妻子的情況非常嚴重,她的面、頸、前軀干、雙手、雙眼等部位已經被硫酸嚴重燒傷,現在看肯定會落下殘疾,今后恢復難度也很大。”“醫生,你們一定要救救她啊。她不能就這么毀了啊!”
任春霖這時已淚流滿面,心里只能為牟蘭花默默祈禱。
第10天,妻子才可以勉強講話。他迫不及待地問妻子:“你認識兇手嗎?他為什么要下這樣的毒手?你知道嗎?”
牟蘭花痛苦地搖搖頭。看著妻子慘不忍睹的被毀面容,他心里升騰起一股怒火:這個兇手到底是誰?他為什么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殘忍?他氣憤地找到辦案民警。
從警方那里他了解到,兇手叫張雨,今年27歲,曾在吉林北華大學上學。大學期間,張就曾因犯盜竊罪被判過刑,并因此終結了大學生活。2000年,張雨來到長春市西部的綠園區四季青鋼材市場做鋼材生意。然而,張雨為什么要傷害牟蘭花?
警方開始對嫌犯的犯罪動機欲說還休,但在任春霖的多次追問下,他們才小心地道出犯罪嫌疑人供述的動機。
聽完警方的詳細陳述,任春霖腦袋“嗡”的一下,他愣住了。
“便 衣 偵 探”,
發誓討回妻子清白
“這怎么可能,我妻子與我是高中同學,她的人品我最了解,她怎么可能會與一個比她小四五歲的年輕人戀愛,這太荒唐了!”任春霖做夢也沒想到,兇手張雨竟然供稱他與牟蘭花有“戀情”!
了解完犯罪嫌疑人的詳細情況,他更是滿心疑問。離開公安局,他一個人悶悶不樂地走在回醫院的路上,心里就像堵了一團亂麻,難道妻子真會與這個人有曖昧關系?難道我是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丑聞的人?可是細細回想妻子近年來的表現,他堅定地搖搖頭:不可能。如果與此人有關系,妻子肯定要有一些反常表現,可是近來她與往常沒什么不同的地方啊!況且,兩人的工作地點一個在城西,一個在城東,工作性質大相徑庭,怎么能相識直到相戀?這個嫌犯的供述太荒唐了!
他想不通嫌犯的犯罪動機。他心里亂得不行,欲哭無淚,一肚子無名火卻無從發泄。如果讓我碰到張雨這個惡人,我會扒了他的皮——他憑什么這樣傷害她啊?
2005年11月29日,警方來到醫院向牟蘭花做筆錄。此時,牟蘭花的眼睛仍然什么也看不見。警方詢問她是不是與別人有矛盾時,牟蘭花突然想起,“單位里有一個女護士與我不和。”警方對此開始暗中調查。
原來,牟蘭花提到的那位護士是醫院的老護士,比牟蘭花大10歲。之前,醫院提拔她做護士長的呼聲比較高,但牟蘭花進入醫院工作后,由于是正規醫科院校護士專業畢業,醫院領導有意提拔牟蘭花,這使那位護士心里十分不快,時常在工作中找牟蘭花的短處。牟蘭花年輕氣盛,與她發生過幾次爭吵。2003年7月,牟蘭花被提拔為護士長后,那位老護士賭氣調到另一個醫療區做護士。此后,兩人就形同路人,互不來往。
牟蘭花還向警方提供了一個細節:她清晰地記得,出事的前一天,這個老護士突然來到她所在的門診部。而此前,她從未到過牟蘭花的門診部,但這與案件有什么聯系嗎?
此外,牟蘭花還向警方講了另一個細節:事發前不久,牟蘭花單位舉行演講比賽,站在臺上演講的牟蘭花看到那個老護士在臺下用手機給她拍照……
第二天,任春霖換下軍裝,根據警方提供的嫌犯居住地及做生意的地點,來到鋼材市場暗中調查張雨的情況。調查后他堅定了一個想法:張雨在市場的名聲并不好,以其平時的社會地位,完全沒有能與大學畢業的妻子溝通、相識的機會。妻子大張雨5歲,根本不可能與他來往。
調查完這些后,任春霖把嫌犯向警方供述的動機告訴了牟蘭花。牟蘭花一聽,氣得渾身發抖,任春霖一再安慰她,她才漸漸冷靜下來,隨即淚流滿面:“這個人渣,他毀了我的一生,最后還血口噴人。我都不認識他是誰,他怎么會這樣說?這背后一定有鬼!”
“我調查過這個兇手。我堅信你不是那種人,這里面肯定有其他隱情。”任春霖寬慰著牟蘭花。
“你我夫妻將近10年,你應該了解我是不是他所說的那種人。可惜我現在動彈不得,更看不見人,否則真想當面質問這個喪盡天良的混蛋。”牟蘭花咬牙切齒地說。丈夫對她的信任使她心里踏實了許多。
不久,法醫鑒定結果出來了:被害人牟蘭花外傷已構成重傷,傷殘等級為三級!
面對這個鑒定結果,任春霖只能默默流淚:我一定要弄清兇手到底為什么要傷害我的妻子,我要為妻子討回公道!
從這一天開始,任春霖幾乎天天找辦案民警了解辦案進展情況,可是一次次他還是背著屈辱回到醫院:嫌犯一直堅稱與牟蘭花有“戀愛關系”。任春霖始終堅信妻子不會與這種人來往,更不可能產生什么“戀愛關系”。
2006年2月20日妻子出院。3個月時間過去了,任春霖足足瘦了一圈,體重急劇下降了10公斤。他心里有恨:這個兇手為什么不敢說實話呢?他想隱瞞什么東西呢?
峰 回 路 轉,
水落石出還妻清白
妻子出院后,情緒一直不穩定,時常表現出要輕生的傾向,任春霖常常要向學校請假陪伴妻子。聽說他正常上班后,一些朋友和老鄉先后找他出去吃飯,寬慰他。一次,一個與他關系最近的老鄉在飯桌上突然說:“那個害你老婆的家伙為什么一直說他與牟蘭花有關系,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你就及時撤出吧!”
任春霖驚異地看著他:“虧你還到過我的家,也算是了解牟蘭花,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來!”任春霖越說越激動,最后把一杯酒一下子潑到了老鄉的臉上,“我為有你這樣的老鄉感到恥辱!我不再認識你!”說完,他拂袖而去。
走出飯店,感到十分委屈的任春霖眼淚突然奪眶而出:看來,蘭花已引起別人的誤解了,只有到了法庭上,我才有可能還妻子一個清白。從此,他又開始天天跑檢察院、法院,催促快些開庭審理此案。他只有一個心愿:早一天與兇犯當面對質,我要用事實回擊這些人對妻子的誤解!
一想到這些,他心里就像刀扎一般難受,上樓的腳步也顯得格外沉重。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啊。自從妻子被傷害后,家里每天都是靜靜的,而且,以前一直喜歡陪兒子的她,現在一直不讓兒子進她的臥室。她哭著對他說:“我不能讓兒子看到媽媽這個樣子。那樣,他一定會受刺激。我也不想讓你看到我的樣子。我這個樣子實在是不應該出現在人們面前啊。”
任憑他說了多少寬慰的話,都無濟于事。只是后來她稍稍平靜之后,才逐漸改變了以前的自閉做法,但她的情緒始終時好時壞,以至于他回到家后,也不能像過去那樣隨意說笑了。失去快樂的家庭氣氛讓他感到十分壓抑。但他也理解妻子,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讓人難以接受,更何況是愛美的妻子。
2006年4月27日,長春市人民檢察院以犯罪嫌疑人張雨犯故意傷害罪起訴到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牟蘭花提起附帶民事訴訟。開庭那天,任春霖以附帶民事訴訟代理人身份來到法庭上。看著那個滿臉殺氣的疑兇,他心里猛然涌起一股痛徹心肺的仇恨,真想沖上前去痛打他一頓。
庭審結束時,任春霖請求法官同意當面問嫌疑人幾個問題。原來,他要犯罪嫌疑人描述一下妻子的相貌。
嫌疑人猶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她大眼睛、雙眼皮、厚嘴唇,身高 1.60米左右……”任春霖冷笑了一聲:“你說的和我妻子真正的容貌大相徑庭,連最明顯的特征都沒說出來。”疑犯聽到這句話,面無表情。
2006年6月6日,長春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此案做出了一審判決:張雨以特別殘忍的手段,致使牟蘭花重傷并造成了嚴重殘疾,他的行為構成了故意傷害罪,其犯罪動機惡劣,手段、情節、后果極其嚴重,社會危害大,當依法嚴懲。一審法院判決張雨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同時賠償牟蘭花經濟損失241449.73元。
2006年6月7日,任春霖拿回法院一紙判決書。牟蘭花手捧這紙判決書,可是她什么也看不見,不由得放聲大哭。那一夜他沒敢合眼:她無法說清罪犯供述的作案動機的真假,她不但身體到處都是疤痕,罪犯述說的“污點”更是她心頭一塊無法揭除的傷痕。
任春霖難過得默默流淚。
任春霖和妻子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律師來電話告訴他們:張雨不服一審判決,已經上訴,案件進入二審階段。
2006年8月25日,律師通知:在案件進入二審階段時,張雨終于供述此案背后另有人指使!而罪犯所交代出的嫌疑人,就是曾經讓牟蘭花懷疑過的那個中年女護士。
據張雨供述,張雨的姐夫謝某在四季青鋼材市場做生意,是一個老板,而中年女護士的丈夫是長春某大型國企分管基建工程的副總,手中握有基建大權。謝某和這位副總在業務往來中相識,2005年7月,謝某、張雨和中年女護士夫妻兩人在一起吃飯時,張雨聽護士說在單位里被人壓制很不舒服時,為討好其丈夫,當即主動提出替她出氣,收拾一下牟蘭花。女護士有些擔心,“萬一要是被警察查到怎么辦?”張雨拍拍胸脯說:“你放心好了,若有什么閃失,我就咬定我和她是情人關系,后來她想甩了我。”見他這樣說,她才放了心。后來,單位搞演講比賽時,中年女護士用手機拍過牟蘭花的照片,但是有些模糊,張雨看不清楚。
2005年11月17日,事發前一天,中年女護士領著張雨到醫院社區門診部對牟蘭花進行辨認。11月18日,張雨接到女護士電話,說牟蘭花出了門,于是趕到現場作案。他本想只是教訓一下牟蘭花,沒想到慌張中半瓶子硫酸都潑了出去,尤其是牟蘭花的眼睛受了重傷。
至此,案情真相大白。
牟蘭花聽了不由得萬分感慨:“蒼天有眼啊!蒼天有眼!”夫妻兩人再次抱頭痛哭。
不久,中年女護士被偵察機關帶走。
2007年9月27日,張雨和中年女護士被帶上法庭。法院認為,中年女護士的犯罪動機卑劣,情節、后果極其嚴重,應依法嚴懲,鑒于其沒有具體實施傷害行為,對其判處死刑,緩期執行。張雨積極實施犯罪,在犯罪中起主要作用,辯護人提出的張雨是從犯意見不予采納;張雨供述其犯罪不屬揭發他人犯罪,張雨的犯罪情節后果非常嚴重,不足以從輕處罰,判處死刑。
法院最終判決:張雨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中年女護士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張雨和女護士各賠償牟蘭花27萬余元。
當日,任春霖走出法院時流著淚說:“這一路走來雖然很難,但是我們夫妻倆都堅信真相會大白于天下,我一定會照顧好妻子,畢竟我們是相愛的!。”
(文中除罪犯張雨外均為化名。未經作者同意,本文拒絕轉載、改編、上網,否則依法追究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