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議美國大學教師終身聘任后評審制及啟示

　　[摘 要] 美國大學教師終身聘任后評審制是在終身聘任制問題暴露，外界紛紛要求進行改革之后出現的。在保證學術自由和教學質量、保證教師隊伍長期致力于科研與教學方面，終身聘任后評審制發揮著重要作用，并逐漸成為美國高校教師管理中最具特色與權威的聘任制度。文章希望通過對美國大學教師終身聘任后評審制度的分析與討論，為我國高校教師任用制度改革提供有用參考。
　　[關鍵詞] 終身聘任制 終身聘任后評審制 美國大學教授協會 學術自由
　　
　　一、終身聘任后評審制的實施背景
　　
　　終身聘任制是美國大學教師聘任制的核心。在美國大學發展的幾百年歷史里，終身聘任制的出現與發展對美國高校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1915年，美國大學教授協會（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成立，并發表了學術自由與終身聘任制的原則聲明。隨后，在美國大學教授協會的大力提倡和推動下，終身聘任制逐步成為大學保護學術自由的主要措施，成為美國高等教育制度的主要特征和重要組成部分。終身聘任制不但保障了大學教師的經濟、政治、職業安全，使大學教師能夠不受外界因素干擾，自由從事教學和學術活動，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吸引高水平人才的加入。
　　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終身聘任制越來越不適應高校內部的發展，其弊端不斷顯露出來。許多政界人士、高校管理者紛紛提出批評意見：在一個高度市場化的國家里，怎么會出現大學教師終身聘任制這樣缺乏競爭的制度？首先，他們認為，教授獲得終身教職后基本上就享有永久的職業安全，這與美國競爭社會的特征相背離。其次，終身聘任制僅僅針對少數教師，大多數教師不能受到終身聘任制的保護。基于以上觀點，他們認為，終身聘任制是保護部分教師職業安全的借口，而非為了實現學術自由。因為憲法已明確規定公民享有言論自由權利，高校教師也屬公民行列，他們的學術自由自然而然已經受到保護，終身聘任制的存在值得質疑。另外，一些人認為，教師拿到終身教職后不再像之前那樣執著于學術研究，研究成果減少，教學水平降低。1987年2月發表在《經濟學家》上的一篇文章就曾這樣寫道，“終身聘任制保障教師可以拿到不菲的薪水，安安穩穩地思考問題或虛度光陰，無須對任何人負責”①(注:丁建民. 美國大學永久聘用制度：一個爭論不休的話題[J]. 全球教育展望，200１（５）)。有人批評終身聘任制是“朽木”的庇護傘。部分學者還認為，終身聘任制破壞了高校用人制度的靈活性，不利于新人的引進，即使引進年青教師，也不利于調動他們的工作激情。最后，批評者認為終身聘任制與學術自由之間并不存在必然的聯系。目前，全美高校中近一半的教師沒有獲得終身教職，但這并不妨礙他們行使學術自由的權利，這足以說明學術自由與終身聘任制并非存在密切的關系。人們對于廢除終身聘任制的呼聲日益高漲。
　　
　　二、終身聘任后評審制的出現及發展
　　
　　20世紀80年代，美國高等教育問題委員會（National Commission on Higher Education Issues）指出，把終身聘任制看作保護教師免受評價的保護傘，是對該制度的最大削弱。米勒認為，“終身教職制使高校變得僵化而不靈活，顯現出不管業績，確保終身教職的教師永占職位而不被解雇的現象”①(注:M. A. Miler. State-Level Post-tenure Review Policies [J]. Innovative Higher Education，1999（1）：17-24)。美國大學教授協會最初認為，實現終身聘任后評審制會造成學校內部關系緊張，威脅教師的學術自由，增加不必要的支出，浪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在一定程度上還會挫傷教師研究的積極性。為避免終身教職制帶來的負面影響，回應社會對它的抨擊，美國大學教授協會開始意識到，僅僅依靠教師個人自律的確很難維護終身聘任制的初衷，有必要在政策上作出讓步，考慮采用終身聘任后評審制。在1998年提交的《終身聘任后評審制：美國大學教授協會的回應》（Post-Tenure Review：An AAUP Response）報告中明確提出：“……應著眼于教師的發展，而不是教師的責任。終身聘任后評審制的制定和實施必須保障教師的參與，它不是對終身聘任制的再評審，而是根據保護學術自由和提高教育質量的標準來進行。”報告同時提出，對于那些未能很好履行學術責任的終身聘任制教師進行評估和審查時，不應出于解聘教師的目的，而應是為了促進教師的發展。
　　終身聘任后評審制正是在終身聘任制受到強烈抨擊，外界紛紛要求學校對其進行改革甚至取消的形勢下產生的。除了終身聘任制自身受外界抨擊這一直接因素外，高等教育面臨的問責要求、公眾對高等教育的信任度下降、政府減少對高等教育經費投入等也加速了終身聘任后評審制出臺的步伐。
　　1. 對高等教育的問責
　　本質上，問責是一種考核，它要求高校拿出實際證據，證明它們為學生提供了較好的教學設施條件，教師自身科研能力有所增強，資金得到了合理利用，從而讓外界了解高校的現狀和取得的進步。一方面，應為學校制定績效指標、進行績效測量，實行績效撥款。如克羅拉多州、得克薩斯州、弗吉尼亞州等不僅開始實行終身聘任后評審制，而且通過立法的手段將之確立予以實施。另一方面，問責已逐步滲透到教師的工作生活，已影響到教師工作量、履行工作職責的質量以及教師晉升的可能性。
　　2. 公眾對高等教育信任度的下降
　　美國大學和學院享有高度的自治權，也正是長期的高度自治，缺乏參與外界市場的競爭，其自治水平也開始下滑。與此同時，外界對高等教育的信任度也開始下降。高等教育委員會的一位學者對此分析說，教師受終身聘任制的保護，免受市場變化的影響，不必面對迅速變化的經濟形勢；另外，教師投入過多時間從事自己感興趣的研究，追求學術理論，忽略了教學質量和學生的需要②(注:Roger G． Baldwin，Jay L．Chronister． Teaching without Tenure：Policies and Practices for A New Era [M]．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2001：15)。高校為了恢復失去的信任，證明高校應有的效率，有必要對教師進行績效評價，尤其是加強對終身教職的評價。
　　3. 政府減少對高校的經費投入
　　20世紀80年代后期，美國高校迅速發展，規模急速擴大，數量急劇增加，而政府財政收支卻出現波動。聯邦政府開始壓縮對高等教育的經濟支持，各州政府也逐步減少對高校的經費投入，這給美國高等教育發展帶來了巨大的壓力。為了轉嫁財政危機，各高校紛紛以增收學費的方式來緩解財政壓力。對于高校收取高昂的學費，家長也提出了更高的教育要求，他們更加關注教育資源的利用效率，并且希望學校提供更高、更優質的教育服務。為此，教育管理部門也不得不對教師管理進行改革，提高教師的工作效率，嚴格考核教師的教學、科研及服務，其中終身教職更是管理部門考核的重點，終身聘任后評審制在這種情況下被提上了議事日程。
　　面對“內憂外患”的管理形勢，美國大學教授協會不得不進行政策方面的調整。對于高校實施終身聘任后評審制，美國大學教授協會認為應注意兩方面。其一，采取終身聘任后評估政策前應首先考慮：教師應該肩負設計或制定終身聘任后評估政策的主要責任；高校在出臺教師評估的新政策和措施前應結合現行政策和措施；在建立新的終身聘任后評估政策或指標時，應該評估時間和人力方面的成本或費用；終身聘任后評估程序應建立在試驗的基礎上。其二，終身聘任后評估政策的特色：終身聘任后評估的政策和措施應該明確地提出并旨在捍衛學術自由；終身聘任后評估的指標或標準應該具體并公布，為教師所知曉；教師應該投入或參與終身聘任后評估；終身聘任后評估的主要目的應該是促進教師的發展，而不僅僅是強化人事決策；由于教師活動和任務或崗位的多樣性，評估的標準應該靈活；為使評估活動易于管理和富有意義，評估應該得到適合資源的支持；評估結果應該保密；適合的評估程序應得到保護和維持①(注:Jeffer P． Aper，Judith E． Fry． Post-tenure Review at Graduate Institutions in the United States[J]．The Journal of Higher Education，2003（3）：241-260)。
　　
　　美國大學教授協會對終身聘任后評審制的建議在很大程度上仍以學術自由為中心，它保證了教師參與制定相關政策和標準的權利。同時也顯示，美國大學教授協會已默認在高校實行終身聘任后評審制的事實以及堅決捍衛學術自由與終身聘任制原則的愿望。1986年，終身聘任后評審制的政策文件被美國大學教授協會的學術自由與終身教職委員會批準，并被理事會正式采納。隨后，美國各州高校紛紛實施終身聘任后評審制。1989 年，美國大學教授協會46個成員學校中，實行職后評審的只有3 所學校，而到1996年，在680 所學院和大學中，有61%的院校制定了職后評審政策②(注:Richard P. Chait. The Questions of Tenure [M]. Havard University P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