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貓最近食量大得很。以前早餐只是一個棗卷,一杯花生乳。
最近吃完卻總窩著腰,好像只吃了個半飽的樣子,害我又去準備一份,奇怪,它不再守著我吃,而是端著托盤,一步一步走上木梯,回到它自己的小閣樓。
它的身影就要在樓梯口消失的時候,我突然有些忿忿地想:“這只死貓,不會就此發胖吧,吃胖容易,減肥難!到時有你苦受的!”
我眼前不由出現一只大肥貓把樓梯擠得吱吱響的畫面。
也許我的擔心純粹多余。果然一個多月過去了,我的貓吃了比以往多出一倍的食量,但依然身材苗條,體態輕盈。好像那些食物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它硬是一點膘都沒上。
不過令我氣憤的是,每次飯吃到半截它都把托盤端到閣樓享受剩余部分。莫非其中有不可告“我”的秘密,我把小眼珠滴溜溜骨碌了幾圈,想了又想,越發覺得可疑。
“哼,敢給我綠色小妖耍寶?”
一股無名火從我心頭竄起。這天我表面上不露聲色,待到貓照例端著托盤回到自己閣樓上的時候,我就悄悄跟在它身后。我剛想順勢閃入門內。砰!門在里面被踢上了。差點把我鼻梁給碰歪。
我想變個妖法,讓自己成為一股煙從門縫里鉆進去,或者來個透視眼看看我的貓到底再耍些什么鬼把戲。可是我歷來是一個懶妖,總認為學習那些妖術枯燥得很。現在想用了,才萬分懊惱自己平時的貪玩。我趕緊咚咚咚跑到樓下。在墻角的蜘蛛網下面找到我那本封面破損頁面卷角紙面發黃的《妖術大全》。書里散發的霉味,令我直打噴嚏。翻了半天,也沒翻到什么,看來我只有采取最文明的方式了——敲門。
門開了。小閣樓上就只有我的貓,托盤空空的,我的貓舔著小嘴唇。閣樓的小窗子開著,溫暖的小風吹著,并沒有特別異常的情況。看來是我來晚了一步。
我若無其事地說:“今天的天氣真清爽啊。”
我的貓說:“嗯嗯。一會兒我還要去森林那邊女巫家里捉老鼠,女巫說她家的衣物都被老鼠咬壞了。”
我的貓直到中午才回來。我剛蒸好小米飯,用春蔥和隔年的老咸湯打了鹵。用餐時貓坐在我對面,頭都不抬地往嘴里扒拉著金黃的小米飯,連胡須上都粘了米粒。我心里那個美啊。我雖然妖術沒咋學好,可是我的廚藝卻是日漸精湛。
吃到一半,貓又端起托盤走向樓梯。我趕緊用剛學會的妖法,默默念咒,變成了一股小煙,飄向小閣樓,絲絲鉆進門縫。
“慢點吃。不夠還有。”我的貓細聲細氣地說。(它什么時候這么溫柔地跟我說過話,極度氣憤中……)
只見托盤上有四五只老鼠,正津津有味吃著米飯。啊,真是豈有此理,我的貓竟然背著我養了老鼠?!我“啪”一拍桌子,我忘了我此刻是煙了,我一拍桌子,妖法就沒了,我又現形成為妖。小老鼠突然看到我,受到驚嚇一般吱吱地躲著。
“你偷窺我!”貓在強詞奪理,明明是它先欺騙我嘛。
“哼。虧我那么信任你。竟然背著我養這些可惡的尖尖嘴。”
我一生氣,滿頭碧綠的長發都豎立起來了。踢倒一把椅子我奪門而出。我和貓從此不再說話,我自己做了飯自己吃。它的死活以后和我無關。不過我到底是一個心腸很軟的妖,有時我故意多做一些,把剩飯放在桌子上。假裝出遠門,可是等我回來,米飯還是原封不動,不知為什么我的心里竟然很失落。
很快,春天過去。夏天來臨了。
這天,天陰沉沉的,不一會兒還起了狂風。遠處的樹瘋了似的搖著樹冠。憑我做妖的敏感,山洪要暴發了。我內心急劇恐懼起來。我顧不得面子跑到閣樓。奇怪,我的貓并沒有在上面,帶著老鼠逃了?真是狠心,真是絕情啊……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雨水從門縫漏進來,正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我的貓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用爪子拽住我說:“快逃。”
墻角一個簸箕后面,竟然有一個大洞,周圍的土壘得很高。水還沒有蔓延上來,我趕緊跟隨貓跳進去,洞內一片漆黑,我牽著貓的尾巴,感覺曲曲折折走了很多路。走啊走啊,前面出現了亮光。我們跳出洞口,有幾個小人穿著灰衣服恭恭敬敬地守候在一邊,地上還放著個小籃,籃子上蓋著花手巾。
“請用餐。”它們齊聲說。
“怎么回事?”我有一些疑惑。
“從前它們都吃過你做的飯啊。”我的貓把一碗飯捧過來;笑嘻嘻地說。
啊,我突然回過味來:
“原來它們……是那群小老鼠。是它們打洞救的我?”
編輯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