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不能落水

　　王克敏大學畢業后，進到鄉政府當了一名公務員，幾年后，因為工作努力，他當上了副鄉長。可是，此后好多年過去，他的職務卻再沒有晉升。
　　這天，王克敏奉命接待來鄉里調研新農村建設的白田華市長。白市長才從臨市調來沒兩個月，他計劃在鄉里呆上一個星期，以便和基層干部好好嘮嘮相關情況。王克敏想好了，自己一定要利用好這個機會，給白市長留下好印象。
　　誰知，白田華一見王克敏后，竟主動和他拉起了家常，當得知王克敏的老家在鷹嘴村后，他干脆徑直問道：“小王，你太像我的一個熟人了，你父親是不是叫王志平？”王克敏點頭說：“是呀，白市長，你認識我父親？”白田華很開心的樣子，拉住王克敏的手說：“豈止認識，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吶！”
　　原來，白田華和王志平是戰友。那年春天的一個早晨，他路過部隊駐地附近的一座獨木橋時，獨木橋的一頭突然從橋座上滑落，把他拋進了水里，偏偏他還是個旱鴨子。這時，正好經過的王志平發現了險情，救了他的命……
　　王克敏的父親是白市長救命恩人的消息，很快傳播開來。當天晚上，縣長在向白市長敬酒后，帶著酒意對王克敏說：“小王啊，沒想到，你不但工作做得不錯，為人還這樣低調，縣里就是需要像你這樣沉得住氣的后備干部，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啊！”王克敏聽后，心里甭提有多開心了。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王克敏按慣例買了些禮物，回鷹嘴村看望復員后一直務農的父親王志平。等他把白田華說的事一講后，王志平也顯得很激動，不過父親隨后的話，又讓王克敏一下子從快樂的天堂跌到了傷心的地獄。
　　王志平告訴兒子，其實他不但不是白田華的救命恩人，相反他還是需要被永遠譴責的“罪犯”。“這些年來，每當想起這事，我都會睡不好覺，我的心里有愧啊！”
　　王志平說，當年，部隊有一個保送上軍校的名額，競爭這個名額的就是他和白田華兩人。他太想通過讀軍校改變自己的命運了，鬼迷心竅之下，那天他早早來到獨木橋，把獨木橋橋身從早就有點松動的一個底座上，又往外挪了挪。“那時，我和白田華都在部隊食堂燒飯，每天早上，我們總要一前一后或結伴去趕集買菜。那天，我是先設計了‘機關’想害他，離開后又良心不安，再回過去，正好看見他落水……當時我哪是救他啊，我是救自己的良心吶！”最后，王志平要求兒子帶他去見白田華，以便當面向對方道歉。
　　事情突然有了如此大的變化，王克敏一下子有點蒙了，想想后，他對父親說：“這樣吧，明天我先把事情跟白市長說一下，他要愿意見你，再說吧……”
　　第二天，王克敏的思想斗爭了很久：有時，他暗暗埋怨父親，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何必再說出真相呢；有時，他又有點“不滿”白市長，要不是他高調宣稱父親是“救命恩人”，現在自己也不會這么被動了。
　　一直斗爭到傍晚，王克敏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吞吞吐吐向白田華說了事情的真相。白田華聽后，先沉默片刻，然后嚴肅地對王克敏說：“你們父子能說出這件事，說明你們是光明磊落的人。有兩點你記住了：第一，這事再不要告訴其他人；第二，明天我抽空去見你父親，我也要當面向他道歉。”
　　王克敏奇怪地問道：“白市長，你也要道歉？”白田華沉重地點了點頭，說當年落水那天，其實他早早去獨木橋，本意也是為了設計“機關”，以便讓王志平落水，哪知道剛剛踏上獨木橋，竟先落水了。為這事，多年來，他一直以為是上蒼對他“心生惡念”的懲罰，所以，后來他主動退出了上軍校的競爭。“奇怪”的是，隨后他發現王志平也主動要求不上軍校。
　　事情轉眼間又有了大逆轉，一時間，王克敏的心里不由得五味俱全起來。平靜一下后，他撥通了父親的電話，悄悄說了白田華的“懺悔”。王志平聽后，在電話那頭“噢”了一聲，再沒說第二個字。
　　第二天，王克敏陪白田華回了鷹嘴村，當兩雙大手握在一起時，王志平和白田華的眼睛都有點濕潤。本來說要相互道歉的老戰友，見了面后，卻誰也沒再提這茬，而是就著一壇土燒酒，喝了個混天暗地。
　　白田華調研結束回市里沒多久，王克敏就在鄉人代會上當選新一任鄉長。他就職新崗位那晚，王志平找兒子好好談了一次話，除了關照兒子要當個好官，要為老百姓多辦好事外，他突然冒出了一句：“兒子啊，我總覺得白田華說他也想害我那事‘蹊蹺’，我覺得他是為了我不內疚一輩子，才故意這樣說的，我了解他這個人。”
　　王克敏聽了，心里“一動”。沉思良久后，他鄭重道：“爸，你的意思我懂，但我也不想再為這事去打擾白市長了。爸，不管怎樣，有一點請你盡管放心——兒子今后不管官大官小，一定不會讓自己的良心‘落水’！”
　　（責編/方紅艷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