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是呼嘯而過的天花亂墜

　　 人生就像是一幕一幕的戲劇。我們小心翼翼地計算著得失與代價，最后卻在自己設下的圈套里，灰飛煙滅。
　　
　　 1
　　
　　 一直都固執地以為只要菲亞背叛了安哲，以安哲的驕傲他一定會和她離婚，但到后來我才知道一直以來自己是個多么自以為是的人。
　　 我拿著那一大沓照片給安哲看的時候他正興致盎然地看股票走勢，他轉身把我抱在懷里，興奮地說：寶貝，這個比你的那些照片好看得多呢。我輕笑著把那些照片放在他面前，我說：那可不一定，說不定你會對這些照片更感興趣呢。安哲看那些照片的時候，臉色由白變黑最后變成憤怒的綠色。
　　 那些照片從不同的角度拍攝了菲亞赤身裸體地靠在另一個男人懷里，她的臉因興奮而泛著潮紅，性感的黑色蕾絲內褲還掛在左腿上。
　　 安哲憤怒地抓起衣服奪門而去，我的心像是在煮沸的水里燙過一般痛得難以自持。我對自己說：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自己太愛他。盡量讓自己平靜地轉過身去拉開窗簾，午后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玻璃照進臥室里，刺得我眼睛生疼。
　　
　　2
　　
　　 我從來都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但是見到安哲的第一眼起我就固執地認定他是我今生要找的人。那天他陪菲亞來我的心理咨詢室做治療。他穿著黑色的西裝，下巴上還有青色的胡茬，眼睛里雖然布滿血絲但是依舊有掩飾不住的光芒，那光芒將我擊倒，讓我折服。
　　 菲亞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癥，很多時候處于一種游離的狀態，安哲像對孩子一樣撫摸著她的頭對我說：只要你能治好她，你要什么我都給你。澀澀的酸楚漫過我的心，我在突然間開始嫉妒起這個有精神分裂的女子，至少她占有著他的愛。
　　 菲亞成了我的病人，雖然我知道我根本不會治好她。
　　 菲亞的嘴角總是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正常的時候會像個孩子一樣因為一件很小的事情滿心歡喜，安靜下來的時候也會把她的心事講給我聽。她說和安哲在一起她很幸福，很快樂。看著她笑得一臉甜蜜幸福的時候我心里的妒火開始熊熊燃燒，為什么這樣的她都可以得到安哲的愛，可是正常的我卻不能。
　　 我終于還是無法克制自己心里的感情，在那個雨天制造了一場預謀已久的偶遇。我在那場雨里渾身濕透，安哲拿毛巾給我的時候手無意間碰到了我的胸部，他明亮的眼神在那一刻呆滯，身體變得僵硬。他本能地縮回自己的手轉過身去，心里的那種強烈的占有欲望卻像一顆種子一樣在那一刻萌芽破土，我赤身裸體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眼睛里的欲望如洪水一般傾瀉而下。
　　 安哲看著潔白的床單上綻放的鮮紅花朵，他有些頹然地說菲亞是個病人，她離不開我，除了婚姻以外，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我轉過頭笑靨如花地問他：如果菲亞的病好了呢？安哲臉上有一絲驚喜的笑容，他用力地晃著我的肩問我：菲亞的病真的能治好？心翻江倒海地痙攣著，被酸楚浸泡，我說我會盡力的。安哲緊緊地抱我在懷里，他說你真好。
　　 菲亞出現幻覺的次數越來越少，她開始做一些家務，做可口的飯菜，煲安哲喜歡喝的湯。安哲看我的眼光開始有了依戀，他溫柔地撫摸著我的發絲說寶貝謝謝你，我沉浸在安哲的溫柔里，無力自拔。菲亞也開始把我當作好朋友，那天她摟著我的脖子親昵地對我說謝謝你治好了我，讓我可以給安哲一個完整的家。她說她準備要一個孩子。
　　 情緒猝不及防地脫韁，像是從赤道突然掉進了北極冰窖，驟然成冰。
　　
　　 3
　　
　　 菲亞懷孕了，安哲開心得像個孩子。他每天忙著照顧菲亞的飲食起居，他來問我女人懷孕的時候吃什么對身體最好，可是他卻完全忽略了我的感覺。
　　 我的心里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那是嫉妒的火，所有的付出都不過是為別人的幸福生活做嫁衣，那么我算什么？
　　 我加大了菲亞的藥量，她的病情出現反復，他們的孩子流產了。安哲驚恐地來找我，他像上次一樣晃動著我的肩，他咆哮著：你不是說她可以治好的嗎，為什么會這樣？
　　 我冷靜地看著他發瘋，心一點一點被冰層覆蓋，無名的怒火沖上我的心頭。我推開他大叫著，她得的是精神分裂癥，不是感冒吃了藥就可以好！安哲似乎冷靜了許多，他抱住我一直說著對不起，他說他們的孩子沒了，他好難過。
　　 看著安哲痛苦的樣子，我的心里涌起陣陣苦澀，我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對自己說：你們的孩子沒有了，你會痛苦，會難過；如果我們的孩子沒有了，你會難過嗎？
　　 我懷了安哲的孩子，我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我想讓孩子一生下來就有爸爸。
　　 我開始在心里預謀自己的計劃。這個計劃在安哲出差的那天終于得以實施。
　　 那天是菲亞做治療的日子。她流產以后身體一直非常虛弱，做完一系列的檢查，她明顯地有些疲憊，于是我沖了一杯咖啡給她。
　　 我在那杯咖啡里放了迷藥，那是一種類似春藥的藥物，能夠讓人產生性興奮。我看著菲亞被那個男人帶上車的時候，我有種想要去攔下她的沖動，走到門口腹部傳來一陣牽引般的疼痛讓我在瞬間忽然驚醒，妒火壓住了理智。
　　 我太了解安哲了，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他無法容忍菲亞的背叛，即使是一場預謀。只要他們離婚，那么我就可以給我們的孩子一個溫暖完整的家。
　　 安哲回來的時候菲亞又出現了長時間的幻覺，她并不記得那天發生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她曾怎么樣地在那個男人的身下發出快樂的呻吟。她就那樣沉在自己的幻境里，長時間地不醒。安哲擔憂地看著她對我說他要帶她去國外治療。原本溫熱的心頓時成了一座冰山，微微隆起的腹部又開始疼起來。我費盡力氣得不到的，別人輕而易舉就可以擁有。
　　 安哲抽出大量的時間陪我走遍這座小城的大街小巷。我是個心理醫生，我清楚地知道，他對我越好，我們距離離別就又近了一步。
　　 他們即將離開的前兩天，我把那些照片拿給安哲看。看著照片上菲亞潮紅的臉蛋，亢奮的身體，那個男人骯臟的手在菲亞的胸部停留，安哲咆哮著從我的公寓里離開，他說這根本不可能。
　　
　　 4
　　
　　 接下來的許多天，安哲和菲亞都沒有出現，電話無人接聽，仿佛從這個世界蒸發一般。我曾經去安哲的公司門口等他，他公司里的人說他早已辦了辭職手續準備出國。
　　 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一個月以后接到菲亞死亡的消息，據說她從他們家的陽臺上跳了下去。
　　 菲亞的葬禮異常清冷，安哲說她父母的身體不好，暫時先瞞住他們。照片上的菲亞嘴角帶著淺淺的笑，看著我們，可我分明看到她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幽怨。
　　 我在心里拼命地對菲亞說著對不起。我說我是那么愛安哲，而且我有了他的孩子，這場戰爭我不能輸。
　　 菲亞死后安哲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好多天。那座大房子里到處都是菲亞的氣息，她的衣服，她的粉紅色的娃娃睡衣，她的長發糾纏著安哲斬不斷的記憶。
　　 安哲打壞了房子里所有的吊燈，晚上我在那所漆黑的大房子里感到莫名的恐懼，我仿佛看到菲亞穿著粉紅色的睡衣在房子里游來游去。那天我撞翻了客廳的花瓶，伴著凌厲的破碎的聲音，安哲扼住了我的喉嚨，他咆哮著：你明明可以治好菲亞的，可是你為什么不治好她？那些照片明明就是你偽造的，是你害死了菲亞！
　　 安哲的手越來越用力的時候我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心里頓時荒涼起來。不是我的，我終究還是沒有得到；菲亞的，即使她死了，她也沒有留給我。
　　 我在黑暗里依舊可以看清安哲的眼睛在黑暗里發出森然的光，那早已經不是那雙溫情銳利的眸子。是我親手毀了那個鮮活明亮的安哲。
　　 我抬起手撫摸他的臉。我說安哲，為什么菲亞懷了你的孩子你就可以無微不至地照顧他，而我就不可以。
　　 安哲的手猛然松了下去，然后他咆哮著出門。
　　
　　5
　　
　　 安哲失蹤了。我躺在床上撫摸著自己日漸隆起的腹部忽然充滿了深深的負罪感，我像個罪人一樣去菲亞的墓前懺悔。菲亞依舊是淺淺地笑著，我想起她像孩子一樣的笑容，她摟著我的脖子講她的心事，她曾經那么信任我，可是我卻為了得到她的老公親手毀了她的一切。
　　 警察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準備去醫院做流產手術，我要拿掉這個孩子，他總讓我想起菲亞，總讓我陷在恐懼里。警察說安哲因為故意殺人已經被警方逮捕，我的手一抖，電話落在地上。
　　 那個人，是照片上和菲亞在一起的男人，安哲殺了他。去看安哲的時候他的眼神一直處在游離的狀態，我在他面前懺悔，他呆滯地看著我，他說：我把他殺了，菲亞她還是純潔的。
　　 一直以來用隱忍堆砌的城堡轟然倒塌，我終于知道自己是個多么殘忍的人，我為了自己所謂的一見鐘情毀了一個原本可以幸福的家庭。
　　 從警察局出來，我決定生下這個孩子。我與安哲之間的那場曖昧終于在我天花亂墜的算計與陰謀之中灰飛煙滅。
　　 責編/畢春暉
　　 E-mail：bchaa@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