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竟沒有落紅……

　　 我從小受的是極其正統的教育，13歲初潮時已經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那時我就不準哥哥進我的小房間跟我說話，只能站在門口；每天放學，要等大量人流都走了我才出來，怕被男生碰撞；我的課桌椅子每天早晨要用自帶抹布細擦，防止有男同學坐過——如果課間不小心被他們坐了，要扇半天風再擦，好害怕直接坐上去會懷孕啊……
　　 青春期我就很嚴肅，從來不跟男生拉拉扯扯。上體育課時看到男老師跟女生說笑會翻白眼，覺得老師和學生都不嚴肅。記憶最深的一件事情是，一次上體育課，雙杠練習。一個女同學動作閃失，兩腿分開，直接卡在了杠子上，頓時她就疼得不能動了。老師把她攙下來，她就一直捂著下身，汗珠一顆顆地掉落下來。班主任叫我們幾個女生帶她去醫院，又通知了她的媽媽。在醫院里，我看到婦科醫生讓她兩腿叉開，架在兩個高高的鐵支架上給她檢查。她的下面全紅腫起來了，還有血流下來。女醫生非常嚴肅地詢問發生了什么事情。她的媽媽也一直嘟囔著：“這怎么好，這怎么好？”后來我們再去時，她已經痊愈了，穿著病號服，笑嘻嘻地吃香蕉。倒是她的媽媽，憂心忡忡地跟班主任說著什么。我聽到“處女膜”三個字，但那時一點都不懂。
　　 等我少女時期有了青春的萌動，對男孩子也開始有好奇和好感，開始對男女之間的問題敏感。偶爾也會跟要好女友談論男女之間的事，多是談感情，很少提及性。但再懵懂，也知道女孩兒跟男孩兒不一樣，你是不是好女孩兒，將來你的丈夫會知道的。
　　 那就是處女膜的存在。
　　 其實，那個時候，一直到很大，我都不知道性到底是什么含義，可是已經知道，好女孩兒結婚那天，會流下鮮紅的處女血；不正派的女孩兒，處女膜已經是破裂的，就沒有鮮血流出來。
　　 我一直是循規蹈矩的好女孩兒c45167de4c45d1fa4820155c0657e01a。結婚的時候，又怕又期待處女血的到來。
　　 新婚之夜，真的說不清感受。說銷魂，那是假的，只有不停地嘗試和笨手笨腳地進入，還有疼痛。可是，可是，一直到最后，我都沒有流出教科書上、常識里、每個女人心中，都知道應該流出的處女血。我在衛生間很長時間不出來，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丈夫。我一次次地回憶，自己真的是守身如玉，沒有做過任何不該做的事情啊！我驚慌失措，簡直覺得有口難辯、冤枉死了。
　　 我想好好跟丈夫解釋。可是，出了衛生間，他若無其事，只是說：“你上那么長時間廁所，我都快憋死了！”說完沖進去上廁所，然后摟著我呼呼大睡，一句疑問也沒有。
　　 我對丈夫一直是心存感激的。因為他的信任、豁達和不狹隘——也許只是馬大哈。可是，自己心里一直耿耿于懷。莫名其妙，我怎么就沒有流血呢？那天早上我去上衛生間，在內褲上看到一點點血絲樣的紅色，可是，完全不是書上說的紅色血跡。
　　 很多年我都無法釋懷，心里一直有陰影，但沒有辦法跟人交流。我推崇女權主義，覺得女人是那么被動、柔弱、無辜，男人應該愛憐她們，而不是小家子氣地只知道看重她們肉體的純潔。私下里，也是因為自己也無法證明自己的純潔啊！
　　 后來也知道，很多原因會導致女孩兒的處女膜自行破裂：劇烈運動的女運動員的處女膜會自行破裂，長期騎自行車也會引發處女膜破裂……可是。誰能證明呢？怎么證明呢——我也不是運動員，騎自行車的女孩兒那么多，也沒聽說誰……
　　 我一直為此郁郁寡歡。突然，我沒來由地回想起以前那個在體育課上發生意外的女同學來。那次意外，會不會給她的生活帶來麻煩呢？
　　 我心情復雜地輾轉打聽到那個女同學的下落，好像她的生活并沒有因此蒙受多少陰影，簡單正常地生活著。當然我的生活也很正常，只是自己內心一直波瀾不止。
　　 若干年過去了。終于有一天，我鼓足勇氣，問丈夫：“新婚那天，我沒有流血出來，你不知道嗎？”
　　“哦？那又怎樣？”他沒什么大表情。
　　“你不想知道為什么嗎？你不怕我是個壞女人嗎？”
　　 丈夫笑起來。他說：“你是什么樣的女人，在我們交往過程中我就知道，還用得著靠那個來檢驗嗎？！而且，是不是第一次，大家都有感覺的。傻姑娘，還一直以為你是新女性呢，看來也是被幾千年封建禮教教育壞了的老古板……”丈夫調侃地笑了起來。
　　 我終于訕訕。原來一直是自己狹隘，也許還有很多的人看重女人是不是處女，并以此來分辨好女人與壞女人。可是女人自己對自己的束縛和輕看，才是真正導致一切不快樂和不幸福的根源。
　　 責編/彭藝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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