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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拿》的體溫

2008-12-29 00:00:00畢飛宇胡殷紅
上海文學 2008年12期


  胡殷紅:首先要祝賀你,你的《推拿》終于出來了。這是一部關于殘疾人的書,你的書和今年在北京舉辦的殘奧會有關系嗎?
  畢飛宇:《推拿》是5月初寫完的,按照原來的計劃,《推拿》應該在6月上市,可是,5月12號,汶川地震了,一切都改變了。《人民文學》雜志社,人民文學出版社,包括我本人,都認為在那樣的時候出新書不合適,我們就放下了。《推拿》放在現在出版只能說是和殘奧會巧合了,我喜歡這樣的巧合,它令我高興。但是,我不會說這是一本向殘奧會獻禮的書,因為事情的初衷不是這樣。
  胡殷紅:我對你的創作脈絡應當說比較熟悉,很早就知道你寫了一部新書,可是,讀完了《推拿》,我還是吃了一驚,你怎么想起要寫這樣一部小說的呢?
  畢飛宇:我的寫作當然有恒定的東西,不過,說到具體的故事,具體的題材,其實我自己也不能把握。這幾年我在打知識分子的主意,可是,你知道,我不是一個學者,我的生性就是個小說家,對一個小說家來說,沒有比朝三暮四、改弦更張更容易的事了,當我決定了要寫盲人的時候,就在書房里把眼睛閉上了,一閉就是很長的時間。不過,閉上眼睛似乎對這本書的幫助并不大。
  胡殷紅:一點來自外部的由頭都沒有嗎?
  畢飛宇:當然有,最早的由頭遠了。我有一個朋友,是法國的紀錄片導演,他在中國急于想拍點什么。我很想幫助他,他的太太漢語很好,一直給我們做翻譯。我對他說,你為什么不去記錄一下中國的盲人呢?他一聽就來勁了,立即找錢,真的開工了。拍了一段時間,他很沮喪,說,拍不了,他找不到敘事結構。為了這個“結構”,他打起了我的主意,他讓我每天去和盲人打交道,然后,他在旁邊拍。很抱歉,我沒有答應他。但是,這件事反過來又觸動了我,那是在2005年秋天,很久之前的事了。
  胡殷紅:你當時就決定寫了嗎?
  畢飛宇:沒有。因為我害怕,有心理上的顧慮,覺得是一種冒犯。我一直認為作家很不潔,寫到誰就會冒犯到誰。我不想冒犯盲人朋友。2006年我在美國,很無聊,一不小心就琢磨這個事。琢磨了,再放下來,放下來,又琢磨。琢磨來琢磨去,我一直沒有寫的計劃,就是不敢。到了2006年的年底,我回國了,已經開始了我的另一部小說的創作了。
  2007年開春之后,意外發生了,我的一位盲人朋友突然問我,畢老師,你為什么不寫我們盲人?我嚇了一跳,說,你們希望我寫嗎?我的朋友說,當然。就在那個剎那,我心理上的顧慮下去了一大半,決定試試。為此,我把我的盲人朋友全部召集起來,我們吃了一頓飯。這個場景我用在了小說的最后一章《夜宴》上。吃完了飯,我突然發現,我在潛意識里已經為這個小說準備了很久了,幾乎都不用做功課——你知道嗎?其實那個時候我一直在做功課,是另外的一本書。
  胡殷紅:你剛才說的一句話我很感興趣,你認為作家不潔,寫到誰就會冒犯到誰。我還很少和作家討論過這個問題,仔細想想,不能說你的話就沒有道理。記得我讀《青衣》的時候有一個感覺,小說當然寫得好,可是,看得我心疼啊,直往心里鉆。我也很矛盾,一方面渴望小說能夠入木三分,另一方面,又渴望不要涉及人物內心最疼痛的那個部分。你所說的那個“不潔”,指的是對筆下的人物太狠了吧?
  畢飛宇:是的。對我來說,小說最大的困難就在這里,深入,還是不深入,這是一個問題。要深入,我就要付出感情,你知道,付出感情總是困難的。
  胡殷紅:但我認為深入是必要的,雖然你認為它有點“不潔”。小說就是拓寬我們的內心,表達我們尚未表達的東西,這是小說義不容辭的責任。還是回到《推拿》吧,我想,你覺得對一般的人,下筆的時候可能要果斷一些,但是《推拿》面對的是盲人,就一直有些猶豫。你在年輕的時候做過特殊教育學校的老師,應當說,你和盲人打交道有些日子了,這一點從小說里可以看得出來。如果沒有長期的、深入的了解,不敢大篇幅地去描述盲人具體的生活場景,還有人際關系,這些描述很吸引人。對我來說,那畢竟是另外一個世界。《推拿》是一部有來歷的小說,所以是我可以相信的小說。“可以相信”,這是一個很低的標準,其實也是一個不低的標準。現在可信的小說已經越來越少了,這不僅是我的個人看法,幾乎就是一個共識。請問,你在和盲人打交道的過程當中,有什么收獲?
  畢飛宇:有一點很直接,我從盲人的局限確認了我們的局限,這個“我們”就是我們這些健全的人。我們的目光究竟給我們帶來了什么?積極一點說,在我們的生活當中,目光的作用是功過相當的。有時候,目光是我們的橋梁,有時候,目光是我們的阻隔。所以我要反復一個詞,理解。它太難了。在許多時候,關于理解,我們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人生最大的不幸就在于,我們其實生活在誤解當中,這就是為什么我們的精神總是那么不安定。在《推拿》當中,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錯位的,這讓我很傷懷。寫完了《推拿》,我確信了一點,我們都是盲人。
  胡殷紅:這也可以看成你寫這本書的收獲嗎?
  畢飛宇:當然。一本書其實沒什么,這年頭誰還不會寫一本書?可是,通過一本書的寫作,作家的內心有了一定程度的拓寬,這才是最要緊的。高爾基說,“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這個“階梯”首先是作者的,然后才是讀者的。我很高興我能夠在一本又一本書的寫作當中人到中年。
  胡殷紅:你的這個態度我很贊賞,這就是為什么你的作品總是給我們意外和驚喜。我的電腦里正好有一篇文章,其中有一句話:“看一個作家是不是合格,那就要看他是不是把自己寫‘老’的。”我知道你這些年的創作狀況,雖說還沒有把自己寫“老”,但是,我們都認為,你有可能成為把自己寫“老”的作家,而讀者是有要求的,有時候甚至是苛求,他們總希望你給他們驚喜,希望你一部比一部好,這很難,幾乎做不到,你有壓力嗎?
  畢飛宇:我沒有壓力,這樣說不是為了給自己減壓,我真的沒有。我所有的壓力都是自己帶來的,是氣質里的東西,在血管里頭,讀者從來沒有給過我壓力。
  胡殷紅:我剛拿到《推拿》時,就給自己一個設定,《推拿》幾乎可以肯定是黑咕隆咚的色調。因為你的許多作品都是用黑色做的底子,尤其是中短篇,而《推拿》又是一部盲人小說,還不知道《推拿》該“黑”成什么樣呢,可是一看,不是那么回事。我就想,你那么喜歡黑色,到了該“黑”的時候,怎么又不黑了,《推拿》不僅不黑,我感覺它還有些偏“亮”。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
  畢飛宇:盲人和盲人是不一樣的。總體上說,50后、60后的盲人有相同的特征,他們大多數陷在黑暗里頭,很靜默,他們的性格是相似的,但是,世道變了。70后,80后的盲人很不一樣,他們的明亮和樂觀讓我驚詫不已。我經常和他們一起玩,他們大多都有很好的教育背景,性格鮮明,很會玩,很能瘋。我特別想強調一下,他們性格鮮明,這是非常重要的。我想說,這真的是改革開放的結果。我有幾個特別要好的盲人朋友,說出來你也許都要驚奇,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時常會忘記他們是盲人。我和他們開玩笑,他們居然會罵我,說我“瞎說”。在盲人的嘴里,“瞎說”是一個關鍵詞,它甚至不是一個詞,是人生的態度和心理的狀況,它是樂觀的,明朗的。你說,我怎么可能把《推拿》寫“黑”。
  胡殷紅:與此相關的是,你以往的小說特別地“冷”,令人窒息,幾乎不給人希望,讀完了《推拿》,我問自己,這是畢飛宇嗎?《推拿》里也有“冷”,可是從總體來說,應當是一部溫暖的小說。一般來說,一個作家在“冷”和“熱”這個問題上不輕易做變化,有其統一性,雖說改變也不是不可以,但比較難。你怎么一下子就溫柔起來了?
  
  畢飛宇:我其實沒有變,起碼現在沒有。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冷酷的人,不管你們是怎么看待我的,我了解我自己,我不冷酷,我的心很柔軟。但是,小說終究是要面對許多東西的,對有些東西我的手不能軟。我是一個小說家,不能把眼睛閉起來,不能做出一副小女孩的樣子,翹著蘭花指,弄出一臉的天真爛漫。這樣的作家不是沒有。有時候,把小說寫得那么冷,對我來說其實也是一種煎熬,我在書房里是很痛苦的。如果說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地方,我只能驕傲地告訴你,我能承受,再痛苦我也能把話說清楚。我知道有人在這個問題上指責我,我真的很不屑。我是一個小說家,不是小說主人公的外公。
  《推拿》和我以往的作品不同,也許你已經注意到了,在人物的基本生存之外,我盡可能不涉其余,《推拿》里沒有和我過不去的東西,我和《推拿》里所有的人物都很親。在第一稿里,都有些過分了,在二稿和三稿又做了一些處理,我覺得《推拿》現在的體溫是健康的,恰如其分。
  胡殷紅:是的,我注意到了,在人物的基本生存之外,《推拿》幾乎沒有涉及什么外部的東西,社會啊,歷史啊,這些東西都是你以往作品里最常見的內容,你的小說的基本價值是由社會、歷史這兩方面支撐起來的,只不過隱藏得比較好。剛開始讀《推拿》的時候,我曾經假設,以為你想通過一群盲人做載體,寫一部開闊的社會小說,可是讀著讀著,我知道了,這一次你感興趣的不是社會,不是歷史,或者說不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那個社會,而是盲人的“社會”。這是往“小”處去的處理,為什么要這樣?
  畢飛宇:這是有原因的,第一,盲人的身上所承載的社會性和歷史性相對來說要淡薄一些,這是一個實情。第二,盲人自身的障礙太巨大了,活著,工作,已經很不容易了,作為一個作者,我再把其他的壓力過分地投放到他們的身上,真是很難下筆。所以,在《推拿》當中,我更多地考察了人物的“內部”,對“外部”,我做了最大的壓縮。《推拿》的格局是相當小的。
  胡殷紅:是啊,《推拿》的格局真是很小,就連小說所涉及的時間和空間都很有限,從時間上說,大概只有幾個月,空間就更有限了,“沙宗琪推拿中心”,還有宿舍,大概就是這些地方。一般來說,長篇小說的框架最基本的有兩條,時間的跨度長,空間的范圍大,你不擔心人家批評你,說你寫了一個大號的中篇?
  畢飛宇:就時間和空間的幅度而言,《推拿》連一個中篇都比不上,也許只是一個短篇。
  胡殷紅:還有一點,按照我的理解,在長篇小說當中,人物總有主次之分。在《推拿》中,你寫了一大堆的人。每個人物所占的比重雖然有區別,像王大夫,可以說是一個主線,但是,每個人物所占的比例大體上還是相當的,你怎么敢這么做?
  畢飛宇:為什么不敢呢?在《關于長篇小說若干規定的通告》和《小說法》頒布之前,我為什么要對“長篇小說”做一個“自定義”?我已經欺騙自己很長時間了,不想再欺騙下去。長篇小說有它的尊嚴和自由,這個尊嚴和自由有多大,小說家的空間和挑戰就有多大。為什么不反過來說,在這樣小的一個格局當中,完成了一個長篇,應當得到格外的尊重?《推拿》漂亮不漂亮另說,我完成了,有模有樣。當然,這也不是我的首創,所以,也沒有什么可以自豪的。
  胡殷紅:《推拿》的時間和空間跨度都非常小,人物卻比較多,這樣一來在謀篇和布局的時候必須相當講究,從結構上說,哪一點弄岔了就可能回不來了,你在寫作的時候做了大綱沒有?萬一寫岔了怎么辦?
  畢飛宇:我寫作的時候沒有做大綱,寫岔了回頭再來。
  胡殷紅:是想到哪兒寫到哪兒?
  畢飛宇:也不是。在寫《推拿》的過程當中我迷了好幾次路,小說中間部分的四五萬字幾乎是重寫的,這就是沒有大綱的壞處。可是,大綱再好我也不喜歡,它會毀壞小說的氣息。對我來說,毀壞哪兒我都無所謂,氣息不能壞。氣息一壞,小說里頭的人物就沒法過日子。人物一旦不能在小說的內部過日子,小說離可笑就不遠了。
  胡殷紅:你所說的氣息指的是什么?為什么如此在意這一點?
  畢飛宇:氣息是那種渾然天成的進程,我不能不在意,這不是找別扭,而是由《推拿》的寫實風格決定的。在這個問題上我可能和許許多多作家的理解正好相反,如果《推拿》是一部現代風格很濃郁的作品,或者說是一部浪漫主義的作品,我倒有可能做一個提綱。可《推拿》是絕對寫實的,對寫實的作品反而不能太刻意,起碼,讀上去的感覺不能太刻意。如果我的大綱太過周密,一定要出問題,它不像是“真的”,而像“編的”。
  胡殷紅:這個理解我同意,所謂寫實,不只是內部的真實,還有外部的真實,一旦作家想怎么擺布就怎么擺布,“編造”的痕跡就出現了,勢必造成失實感,這就得不償失了。可是,如果純粹按照外部的動態去寫,那又不稱其為小說了,其實挺矛盾的,你在寫作的時候常常陷入這樣的矛盾吧?那時候怎么辦呢?
  畢飛宇:是的,陷入矛盾的時候我就“摸著石頭過河”,一邊寫,一邊琢磨,永遠不可能有一個現成的翻版。有些像賭博,這樣做了,有可能得到一個好結果,也有可能得到一個壞結果。說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多年之前,我寫過一個中篇《睜大眼睛睡覺》,是用第三人稱寫的,到了結尾,我發現小說沒法結尾,它的結尾用第一人稱就順暢,我只好重頭來過,等于是重寫了,把小說變成了以第一人稱敘述。那時候我還沒有電腦呢……現在的問題是,到底哪一個更好?沒法用儀器測量,我也不知道。我只能像阿Q那樣告訴自己:我喜歡誰就是誰。還能有什么辦法?除了相信自己,作家沒有別的辦法。許多藝術家都有一個通病,自以為是,這是職業病,我也是“自以為是”的重癥患者。
  胡殷紅:來談談《推拿》的人物吧,說起人物塑造,你應當比較自豪,你畢竟為我們的當代文學提供了好幾個鮮活的文學形象,尤其是女性形象。因此,你在“江湖”上還得到了一個“女作家”的光榮稱號。《推拿》中有多少個人物?大概有十多個吧。依我看,其中寫得最出彩的還是幾個女孩子,一個個活靈活現的。小孔、金嫣、都紅,包括高唯,都能立得住,用你剛才的話說,性格鮮明。撇開你的早期創作不談,我讀你的小說一直有一個感覺,就是你只要一寫到女性,就開始往上走了,情節格外有盼頭。當然,在《推拿》中,像王大夫、小馬、沙復明幾個寫得也很好,但說實話,這些男士的光彩還是被那幾個女孩子蓋住了。你也許不同意,好,那我們就把這個問題先放一放,來談另外一個問題,《推拿》的篇幅不長,人物這么多,你是如何做到的?
  畢飛宇:“女作家”這個稱呼挺好。《推拿》的人物多,一開始就確定了。我很清楚,像這樣一部長篇,依靠一兩個盲人是支撐不下去的,所以,每一章用人物的名字做標題,這是由小說的大勢所決定的。
  胡殷紅:我們分別來談談,小孔這個人物你怎么看?這個人可以說不顯山不露水,她在哪個片段里都不出彩,可是讀完小說,小孔的整體形象就出現了。她可以說是那種最為常見的女孩子形象了,完全可以挪到健全人的世界里去,她代表了一種普遍性、大眾化的情感和生活理想,世俗、忠誠,很可靠,我挺喜歡她的。
  畢飛宇:事實上,我在小孔的身上沒有花力氣。這個人物是由王大夫帶動出來的,自然而然的,小孔就必然是這么一個樣子。小說有這么一個現象,一些人物是捆綁式的,有了一個,就必然有另一個,生活里頭其實就是這個樣子。“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可見生活有它潛在的秩序,或者說,邏輯性。我在寫王大夫的時候寫到了他的戀愛,這一來小孔就出現了。
  胡殷紅:金嫣呢?金嫣太特別了。小孔是可以挪到健全人世界里去的,可是金嫣就不一樣,一挪過去就不成立了。她只能是《推拿》里的人物,離開了《推拿》,金嫣就成了無水之魚。同樣,離開了金嫣,《推拿》也不完整,《推拿》應當是得益于金嫣這個人物的。讓我最感興趣的其實還不在這方面,撇開盲人的特殊性不說,金嫣在骨子里也是帶有普遍性的,她的夢想差不多每個年輕女人都有過,當然,在小說中是夸張了,而這種夸張在一個盲人的身上卻又是合理的。我覺得你把女人內心的一塊專門抽了出來,放在了金嫣的身上,幾乎可以把她看作女人內心的一個符號。
  
  畢飛宇:金嫣是《推拿》里的第一號人物,這個“第一號”沒有別的意思,是指她第一個跳到我的腦海里。在我還沒有上手的時候,就知道小說里有這么一個人了,雖然她的出場很晚。我至今不能理解腦海里為什么突然跳出這么一個搗蛋鬼,也許,在我和盲人朋友交流的過程當中,有一個詞太突出了,這個詞就是“結婚”。即使是一個普通的健全人,“結婚”這個詞也是人生的關鍵詞,不過,和盲人比較起來,它的意義還是不一樣的。普通人的“結婚”是幸福,而盲人的結婚更多的是“安全”。
  如果讓我從《推拿》當中摘出一個短篇來,這個短篇也許就叫《金嫣的婚禮》。這個女孩子就是為了結婚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在我的想像當中,金嫣的肩膀上永遠扛著一面旗幟,上面寫著“結婚”兩個字,當然了,在小說里沒有這樣寫。這面大旗在我的腦海中呼啦啦的。在現實生活中,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類型的人,她太有趣了,讓我著迷。一般來說,作家著迷的人物都好辦一些。
  胡殷紅:這個當然,現在輪到都紅了。我覺得你最著迷的可能不是金嫣,而是都紅。在小說中,你把她寫得很美,一會兒正面寫,一會兒側面寫,一會兒直接寫,一會兒又通過其他人物補寫。在命運以及性格的復雜性上,都紅都是你的一個著力點,從文字上也可以看得出,你很愛都紅。可是,都紅太讓人揪心了,在她的大拇指被壓斷的時候,我的心拎了一下,你還是很“狠心”,換了我,在那樣的場景面前,還要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下寫,那么冷靜,真的不知道怎么辦。都紅在小說中極其關鍵,許多人物和情節都要依靠她,可以說,她是小說的一個推進器。一個王大夫,一個都紅,正是這兩個人把一部《推拿》支撐起來了。
  畢飛宇:是的。可我不知道都紅這個人在你的印象里怎么樣,在我,她的形象并不鮮明,這很奇怪。我不知道都紅的長相是怎樣的,甚至不想知道。都紅最吸引我的是她的名字,“都”、“紅”,多好一個名字。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兩個字,一個是“都”,一個是“紅”。這兩個字捆在一起,就特別令我憐惜。能怎么辦?我就把都紅這個小女孩往“都紅”這兩個漢字上靠,直到“寫像了”為止。“不像”我就刪,這就是秘密。
  林黛玉寫得好吧?林黛玉其實就是像“林黛玉”這三個漢字。如果把“林黛玉”改成“王彩霞”,這個文學形象就失敗了,曹雪芹也絕對不會那么寫。林黛玉的“黛”是很關鍵的,筆畫很多,很繁復,很擁擠,很纏繞,很黯淡,很憂傷,還是去聲,有黃昏或者晚秋的氣息,是一個詩性的、憂傷的、不能長久的貴族小姐,左側的“林”是清淡的,是一個小花籃,右側的“玉”也是清淡的,是另一個小花籃。一看見“林黛玉”這三個字,我的腦海里就出現一個葬花的小姑娘。林黛玉在《紅樓夢》中有許許多多的行為,但是,最經典的、最讓人不能忘懷的,大概還是葬花。總之,林、黛、玉,這三個字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人,在葬花。我在一家西方的書店里看到過英文版的《紅樓夢》,林黛玉被翻譯成“Daiyu”,我一看就差點暈過去,我心目中的林妹妹一下子就有了一頭金黃色的頭發,健壯得像金色的母獅子,也許還是“帶魚”,成了海盜的情婦。你看,文字和人物的關系就是這樣奧妙,并且微妙。人物、文字,這兩樣東西其實是不能分開說的,批評家可以,小說家卻不行,一分開的話小說家的系統就壞了。小說家有小說家的系統,只有在這個系統里,我才可以寫作。
  胡殷紅:可我還是要分開說。《推拿》的語言和《玉米》、《平原》不一樣,這一點毫無疑問。可是,我還是能一眼就看出來,它一定是畢飛宇寫出來的。你的語言得到了公認,有不可替代的風格。請告訴我,在你的“系統”里,你的語言到底是如何運行的?
  畢飛宇:你和我說人物,我就要和你談語言,現在,你和我說語言了,我卻要和你談人物。對一個小說家來說,把語言壓在人物的身上,肯定不會出大問題。《青衣》有那樣的語言,因為筱燕秋是那樣的,華麗、冷、擰。《玉米》的語言則完全取決于玉米,樸實,表面憨,卻有機鋒,到處都是力量,卻看不見,總是藏在哪兒。《平原》我則抓住了端方和吳蔓玲,粗在外面,俏在里頭。《推拿》要駁雜一些,斑斕一些,主要是人物太多。
  胡殷紅:就這么簡單?
  畢飛宇:當然不會這樣簡單,語言最主要的還是心情,我說的是作家在寫作過程當中即時的心情,你知道,小說是一句一句寫出來的,它的基礎單位是句子,不像詩歌,詩歌的基礎單位是字。句子有了,下面就是句群。句群出現之后,小說家的心情就浮動起來了,舒服或者不舒服。想方設法讓自己舒服,這就是我想說的,當然,這還不夠,小說和別的東西畢竟不一樣,小說的語言有塑造人物和推進故事的負擔,在舒服的同時,要兼顧到人物和故事。在這個問題上別的作家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的體會就是這樣。
  關于《推拿》的語言,有一點還想補充一下,在《推拿》當中,其實我不想要自己的語言風格。想在最大的范圍內呈現《推拿》的客觀性,就不能有畢飛宇的痕跡,但是,我沒有做到,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這是小說最傷人的地方。
  胡殷紅:老實說,我以前對你的語言沒有擔心過,不過,在讀《推拿》的時候,我卻很擔心,主要是擔心它的結構。一大群盲人,也沒什么事,小說靠什么推進?總不能寫上十幾個盲人的流水賬吧。讀完了《推拿》,我又想,你是該去寫小說,你真會“無事生非”啊,活生生就把那么多的事情寫出來了,把那么多的盲人展示出來了。讀完小說后,我總算松了口氣。請問,在寫作過程中,你最擔心的問題是什么?有沒有擔心過《推拿》的結構?擔心了之后又怎么辦?
  畢飛宇:怎么不擔心,擔心吶,從頭到尾都在擔心,就是這個結構。我對你說過,這是一個大號的短篇,其實是戲言。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不到二十萬字的篇幅,終究不是短篇,總得把它撐起來吧,不能是一盤散沙,不能是一盆糨糊。這就必然存在一個結構的問題。《推拿》有大量的細節,我在結構上費盡了心思,可以這樣說,我的幾次迷路,所做的幾次大調整,全是因為結構上出了問題。
  就在2008年的春節前,我被《推拿》的結構弄得快崩潰了,只能告訴自己,不能亂,越亂越壞。后來終于痛下殺手,把中間的幾章刪了,重新寫了一遍。我刪稿子的時候真是下得了狠心。踢足球的時候我特別怕疼,可是刪稿子的時候卻不怕疼,牙一咬就過去了。我平時居家過日子就是這個風格,家里可用可不用的東西一律往外扔,媽媽叫我“敗家子”,老婆則氣急敗壞地叫我“必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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