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甘　心

他年紀(jì)不大，但事業(yè)做得挺大，是大家公認(rèn)的成功者。很多人向他請教成功的秘密，他總是含笑不語。以他的性格，若沒有最好的答案，他寧可不回答。

這段時間，他喜歡在中午休息時到茶館坐一會兒。這家茶館躲在安靜的小巷里，很僻靜。這里不設(shè)包間，沒有牌局，甚至不歡迎談生意，是真正喝茶休憩的地方。

他是無意中走進來的。茶香淡淡，話語低低，腳步輕輕，伴以慢節(jié)奏的古典音樂做背景。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就愛上了這個地方。每當(dāng)焦慮煩躁的時候，他便喜歡到這里尋找心靈的寧靜。

他喜歡看滾燙的開水浸泡茶葉，一根根茶針像魚一樣在水里浮游翻滾，像沉睡的公主被王子的熱吻喚醒——他為自己的比喻得意。他早過了讀童話的年齡，但坐在茶館里，他會恢復(fù)精神上的童真。

每次來，都只他一個人。平時有太多下屬小心伺候他的臉色，在這兒，他是放松的，可以像杯子中浮游的茶葉一般自由。

他曾經(jīng)吃過很多苦，終于贏得了世俗意義的成功。若干年前他掘得第一桶金時手段不夠光明，雖然他后來一直想予以彌補，他依法經(jīng)營，廣做善事，希望能抵消他曾經(jīng)犯的錯。但那件事的陰影卻始終壓在心頭，成為他的隱秘。

兩天前，他收到一封匿名信，信里說：“尊敬的先生：我知道您的一個秘密，我很想把這個秘密扔進火山口的巖漿里，永遠(yuǎn)密封起來，但我需要一筆前往火山的車馬費，也許您肯資助我。”

信中的魔咒像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終于來了！

他明白，所有的敲詐都不會因為一次得逞而結(jié)束。一旦他開始付款，敲詐就會沒完沒了，直到把他榨干。但是如果置之不理，有可能激怒那個敲詐者，他沒準(zhǔn)真的會把自己的秘密公布于眾。那么，他多年來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他被矛盾糾纏著，不知該如何解脫。只有坐在茶館的時候，他的注意力被手中的茶杯占據(jù)了，會暫時忘掉煩惱。

這時候，一絲輕輕的耳語傳到他耳朵里。他曾經(jīng)在部隊做過幾年偵察兵，耳朵有超常的辨別力。這些耳語來自旁邊的另一張桌子，桌子對面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說：“我想咱們的事暴露了。我今天上班收到一封敲詐信，他們說掌握了我的秘密，要求我給他們封口費。”

“怎么寫的？”

“尊敬的先生：我知道您的一個秘密，我很想把這個秘密扔進火山口的巖漿里，永遠(yuǎn)密封起來，但我需要一筆前往火山的車馬費，也許您肯資助我。”

他嚯地瞪大了眼睛，這位收到的信和自己的一模一樣。看來，那個敲詐者并不知道自己的什么秘密，但他掌握了一般人的心理，每個人都有不欲人知的隱私，如此而已。

他有些懊惱，以自己的智商，本不該上這樣的當(dāng)。可是因為心里的愧，才會著了詐騙者的道。

他終于找到了那個被請教許多次的問題的答案，也許沒有秘密才是成功者應(yīng)有的秘密。

（摘自《小說月刊》 2008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