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腦貓和聰明鼠

邱國鷹

糊涂的評獎

尖腦貓是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偏又要冒充自己有學問，死纏著要在貓界理論研討會上宣讀什么論文。眾評委不屑一顧地說：“好吧，看看他出什么洋相。”

不料，尖腦貓語出驚會場。首先，論文題目：《老鼠是貓類的衣食父母》就讓評委們目瞪口呆；開篇第一句使所有到會的鼠們大為震驚：“老鼠全部滅絕之日，就是貓走向死亡之時。”

他提供的數據更使評委覺得深不可測：“老鼠的繁殖以代數的速度增多，如果我們逮鼠的效率以幾何速度增長，那么，不出若干年，老鼠們將從這世界徹底消失。”接著的一聲聲提問，問得貓們心驚肉跳，“假如世上沒有老鼠，我們將何以為生?我們的存在又有什么必要？”結論是：“老鼠是我們的衣食父母，絕不能逮盡殺絕！”

尖腦貓的論文宣讀完畢，會場寂靜無聲。一個評委習慣性地鼓了掌，其他評委愣了一下，也鼓起掌來；評委一鼓掌，聽眾席上也跟著鼓掌，掌聲越來越熱烈。評委們一致通過，把尖腦貓的論文評為唯一的一等獎。

尖腦貓趾高氣揚地回到家，貓太太問：“你論文中講的代數速度、幾何速度，究竟是多少?”

“我不知道。”尖腦貓如實回答。“那么，若干年又是多少年?”

“我更不知道了。”

貓太太奇怪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這一等獎怎會評給你？”

尖腦貓得意洋洋地說：“親愛的太太，我知道不知道并不要緊，關鍵是評委們不知道，卻又要表明自己什么都知道。喏，就這樣，一等獎就落在我的頭上了。”

美麗的陷阱

鼠國有一個著名的“鈴鐺設想”，是一個博學的鼠提出來的：“貓神出鬼沒，常常趁我們不防備時前來捕殺。如果能在貓脖子上掛一個鈴鐺，他一走動就發出響聲，我們就能及時躲起來，不會被逮住了。”可是，又有誰敢去給貓掛鈴鐺呢?因此，幾百年了，這個設想還僅僅是個縹渺的夢。鼠國設下重賞：誰能給貓掛上鈴鐺，封為特大功臣，白吃白喝三年。

尖腦貓論文獲獎的消息傳到鼠國，一只聰明鼠高興地說：“哈哈，領賞的機會到了!”他設法弄到這篇論文，在尖腦貓必經之路上高聲朗讀，一邊讀，一邊高聲贊嘆：“奇才呀，奇才!竟能寫出如此好的文章；可惜呀可惜，我無緣見識這位有遠見的大學者。”

尖腦貓忙不迭地應道：“是我，我寫的。”

“哎呀，我真是三生有幸呀!”聰明鼠遠遠地鞠躬，問：“聽說你這樣的文章，只獲得了三條干魚的獎賞，是真的嗎?”

尖腦貓點了點頭。

聰明鼠拿出一枚金閃閃的獎章，說：“太不公平了!我們給你重獎，以表彰您對改善鼠貓關系所作的重大貢獻。這金獎章，您自己試著戴上吧。”

尖腦貓別提多高興了，三腳并作兩步走上去，拿起獎章就掛，“啪”一聲，獎章鏈條緊緊把脖子卡住了，頭一晃，獎章發出“叮當”、“叮當”的響聲。原來，獎章后面還緊連著一個鈴鐺哩!再找聰明鼠，他早溜得無影無蹤—興沖沖領賞去了。

獎章和鈴鐺打造得巧妙，想盡辦法弄不下來。這樣，尖腦貓的麻煩大了：他每走一步，鈴鐺就響一下；自己逮不著老鼠，還常常暴露了跟他一起行動的貓們的目標，遭到大家的嫌棄。如果不是貓太太每天勻出一點吃食，尖腦貓早餓死了。

致命的榮譽

尖腦貓的慘景，很快傳到鼠國。鼠王鄭重宣布：“鈴鐺設想不再是夢，聰明鼠開創了鼠類戰勝貓敵的新紀元！”

他不但兌現了原先應允的重獎，還增授聰明鼠“孤膽英雄”的稱號。

聰明鼠一下子成了鼠國大明星。開不完的慶賀盛會，作不盡的事跡報告，嘗不厭的美味佳肴，使聰明鼠深深陶醉了：

“咳，做英雄真好！”

沒過幾天，一連串壞消息使鼠民們驚恐不安：尖腦貓被掛上鈴鐺后幡然醒悟，承認自己的文章純屬胡編亂造，騙取榮譽；貓們從中吸取教訓，加緊了對老鼠的剿滅，老鼠們成批被逮殺。鼠王大為吃驚：“不得了，照此下去，我這鼠王不久就成光桿司令了!不行，一定要給更多的貓掛上鈴鐺，讓鼠民們安安穩穩地過寬心日子。”

鼠王給聰明鼠下了新任務：“去，給所有的貓全掛上鈴鐺！”

聰明鼠嚇了一跳：“這……這不可能，別的貓和尖腦貓不一樣……”

“咳，怎么不可能?什么不一樣?”鼠王生氣了，“你能給尖腦貓掛上鈴鐺，當然也一定能給其他的貓掛上鈴鐺。你是鼠國的功臣、孤膽英雄，這么推三阻四的，成何體統!”

聰明鼠還要再推托，一群鼠侍衛硬逼他出了鼠洞，還拋下一批鈴鐺。他知道自己一去不能再返回，十分懊喪地嘆息：

“唉，想不到我給自己爭到的不是榮譽，而是絞索。”

（人華/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