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奶

張　西

那年，正值日軍的飛機大炮對山頂狂轟濫炸，以消滅八路軍建在山頂的彈藥庫和糧庫。日軍每發動一次轟炸，床上的布就震起來，石頭灰土也呼啦啦往下掉。21歲的陳若克挺著8個月的大肚子，艱難地趴在床上，她感到孩子在里面折騰得厲害，陣痛提前開始了。她多想找個清靜的地方，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山頂寒氣逼人，為了掩護八路軍身份，陳若克穿著農村婦女的衣服。因為沒東西吃，胃里也透著一股臭味。她多希望戰斗早些結束，能夠母子平安地去見丈夫。可是，山上的八路軍腹背受敵，尋求外援已經不可能。

八路軍浴血奮戰，子彈打光了，就拼刺刀，刺刀彎了，就用石頭砸。最終，雙方都傷亡慘重。夜里，一股日軍從山后摸上來了，八路軍不得不撤退。陳若克由于陣痛加劇，行動越采越緩慢，漸漸與隊伍失去了聯系。

艱難地走了五六個鐘頭，陣痛一直折磨著陳若克，她終于撐不住了，生下了孩子。不幸的是，孩子的哭聲引來了一隊日軍……

日軍覺得這個女人很兇，表情兇，說話兇，沒有農村女人的膽怯。他們用鐵絲捆住陳若克的手腳，押往憲兵司令部審問。

陳若克被橫放在馬背上，手腳用繩子拴在馬鞍上，而嬰兒則被裝進一條馬料袋里。嬰兒被馬草扎得直哭，母女倆就這樣顛簸了一百多里，直到刑堂。憲兵隊長親自提審陳若克，但陳若克咬緊牙，什么都不說。憤怒的日軍用大紅烙鐵壓在陳若克的背上，她慘叫一聲昏死過去。醒來后，烙鐵又按在她的胸部、臉部。她依舊一聲不吭，直到昏死過去。

陳若克被抬進牢房，她腦袋上厚厚的紗布被血浸透了，獄友看到，她的身邊還包著一個嬰兒。

日軍又換了一種方法。他們送來一瓶牛奶，試圖說服陳若克給饑餓的孩子喂奶。看著孩子餓得幾乎哭不出聲，干癟的小嘴翕動著，眼神絕望地望著母親。陳若克的心都碎了，但她堅決地把牛奶摔在地上，說：“要殺就殺，少來這一套!”

陳若克艱難地伸出自己流血的手，對著心肝寶貝說：“孩子，你來到世上，沒有喝過媽媽一口奶，現在就要和媽媽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你就吸一口媽媽的血吧!”說著，把手上的血滴進孩子的嘴里……

過了兩天，日軍用刺刀殘忍地殺害了陳若克。她的孩子也同母親一起被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