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鄰為善

劉茂勝

羅蘭·巴特說：“有些禮物不是被用的，而是被分析的。”下面的這則故事，就似乎驗證了羅蘭·巴特的這句話，說的確有某些道理。

法國佩利沃森地區盧爾谷鎮，一位叫海琳·羅阿特的孤寡老太太。死后留下一筆巨額遺產，她的遺囑上白紙黑字寫著，遺產全部留給鎮上的居民，并且，人人都有份。這讓小鎮的居民驚訝不已。一時間，大家奔走相告，好不快樂。

但小鎮的人沒高興幾天，很快就由狂喜轉為失望和憤怒。因為遺囑還有一些附加條件，這幾項附加條件是：鎮里最長的街道“共和國大道”必須更名為“羅阿特大道”，鎮長辦公室必須懸掛老太太生前最喜愛的一幅油畫。此外，她的房產不能出售給當地人，只能轉賣給“從巴黎來的人”，另外，鎮政府必須將一大筆遺產用來建造廉租房，讓窮人和低收入家庭有房子住。

小鎮的人開始議論紛紛：天呀，鎮子里最長的一條街道要叫什么“羅阿特大道”，這叫起來多么拗口，這不讓小鎮徹底變了樣?鎮長辦公室里掛著老太太的畫，這不成了她家客廳?她的房產只能轉賣給“從巴黎來的人”，這不明擺著瞧不起本地人嗎?而一向安寧的鎮政府呢?這時候也像是一部機器高速轉動起來，商討這份禮物到底要還是不要?據說，最終結果要到今年3月份市政選舉之后才會做出。

如此看來，有些禮物確實不是被用的，而是被分析的。有人甚至認為這是一份帶“毒”的禮物，老太太是存心用這份禮物報復小鎮。得出上面的兩種結論，那么，這到底是為什么呢?此前，老太太在鎮上住了一輩子，省吃儉用，甚至有點吝嗇。盧爾谷鎮的900個鎮民，很少有人關心這位老太太，對她的年老生活噓寒問暖，生前沒人關心她的健康。死后，也沒什么人跟老太太道別。忽然間，老太太把全部遺產都給了鎮上的鎮民，如此的附加條件，人們自然會想到老太太的這份愛心有點變味，甚至是有點捉弄人。而小鎮的人呢，即便天上掉下餡餅，也能保持理智和清醒，寧可不要這份禮物，也不喜歡被人捉弄。但許多人沒有想到，無論是生前還是死后，對于這位老太太來說，這一切很不公平。

與其說這是一份禮物，還不如說老太太用這份遺產，導演了一部類似法國作家薩特的存在主義戲劇，通常，在這類劇作中，其內容表面上看起來有些荒誕，但實則蘊含著某種深意，是一種對現代生活的控訴。說白了，即便是文明程度很高的法國人，也有這個世界上的通病，這就是我們不知道誰是自己的鄰居。要說老太太的愛心變了味，這也是不公平的，她遺囑中的最后一條：鎮政府必須將一大筆遺產用來建造廉租房，好讓窮人和低收入家庭有房子住。這可是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

故事對于我們來說，也頗有教益，要與鄰為善。珍惜每一次說再見的機會。我們許多人在一個地方生活了一輩子，卻很少知道誰是自己的鄰居。即便是鄰居，有時候也像是啞巴和盲人，這也值得我們深刻反思。或許，有一點是真的，老太太是有點報復的意味，但那又會怎樣呢?就像我們不珍惜大自然，你看，自然環境不是每天都在報復我們嗎?

(摘自《北京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