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隱私

蔡華明

母親去世得早，我和爸爸相依為命。爸爸有一個寶貝盒子，總是上著鎖。高三那年的一個星期天，爸爸把鑰匙落在家里。天賜良機，我決定解開木匣子的神秘面紗。在木匣子最底層，我看見一本淡黃色的小本子，居然是爸爸因犯盜竊罪服刑三年的刑滿釋放證書!

從那證書上看，爸爸犯罪是我三歲的時候。我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爸爸那段時間我們家的狀況。爸爸滿面笑容地說：“那個時候，我們還在老家的縣城里，我經常把你馱在脖子上，和你媽媽一起，帶你到附近的農科所里散步，在葡萄架下乘涼……”

爸爸饒有興趣地說著，但我卻像被澆了一瓢冰涼的水：既然那個時候我們家那么美滿幸福，爸爸為什么還要去偷竊呢，如果是因為生活所迫犯了罪，我還可以原諒，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去以身試法，這就是卑劣和罪惡了。

從那以后，我對爸爸便冷漠起來。

大二那年暑假，我隨校團委到魯南農村支教。巧的是，這個縣的縣城正是我們一家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一個雙休日，我來到那個小縣城，找到早年的鄰居劉大伯詢問當年的事。

劉大伯的話讓我目瞪口呆。

原來，在我兩歲多的時候，爸爸帶我到附近農科所試驗田里玩，我看見田里葡萄樹上接了兩串葡萄，哭著鬧著要吃。爸爸心疼我，便把葡萄摘下來給我吃了。爸爸哪里知道，他闖下了天大的禍。這兩串葡萄，是省農科所花了兩年時間，前后投入了20多萬元資金培育出來的新品種，我那張小嘴，一口氣就吃了20多萬啊!20多萬，在那個年代可以殺頭了。幸虧爸爸是投案自首，又加上農科所管理也有問題，爸爸被從輕判了3年……

聽完劉大伯的講述，我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

支教結束后，我沒有回學校，而是直接往家里趕。我要看看爸爸，對他說聲對不起，我要好好地和爸爸說說話，這幾年來，我傷透了他的心。

回到家里，爸爸正在忙著家務，他看著我，又驚又喜。“爸爸，這些年，你為什么不對我說你摘葡萄給我吃的那些事情?”我放下東西就問他。

爸爸愣了一下，隨后笑了笑，說：“如果我告訴你，爸爸因為你嘴饞蹲了3年監獄，你心里好受嗎?爸爸沒有大本事，不能給你那么多快樂，可至少爸爸不想你心里內疚……”

我走到爸爸的身邊，摟著比我矮半個頭的他，哽咽地叫了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