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方廣場的失敗者

薛　峰

一個普通的周五，一名白人小伙子在華盛頓朗方廣場下了出租車，走到地鐵過道，靠墻站好。然后，他從琴盒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把小提琴，開始全神貫注地演奏。

此時是上午7時51分，正是上班的高峰時段。在隨后的43分鐘里，他演奏了6首經典曲目，共有1097人路過。因為朗方廣場地處市中心，所以過路人中大多是政策分析家、項目經理、預算官等中高級階層。

沒人能夠想到，這個站在地鐵過道演奏的小伙子，正是當今世界上鼎鼎大名的美國小提琴家喬舒亞·貝爾。這次的演奏是由《華盛頓郵報》特別安排的，目的是考察在日常背景下公眾對美的感受程度。

就在貝爾來地鐵站的三天前，他剛剛在波士頓交響音樂廳舉行過演奏會，票價不菲的音樂廳里座無虛席。如今，他身穿牛仔褲和T恤衫，頭戴棒球帽，變身為“淪落”街頭的一名普通藝人。盡管貝爾手握價值幾百萬美元的名琴，盡管他毫不松懈、滿懷激情地演奏，但卻無人賞識。每當拉到高音時，他整個身體都彎成了弓形，從他指尖傾瀉而出的美妙樂聲灌滿了整個過道，可行人對這位小提琴大師的演奏熟視無睹。

當他足足拉了3分鐘后，才被人關注，一位中年男子經過時放慢了腳步。又過了半分鐘，一名婦女往他的琴盒里扔了1美元，然后匆匆離開。6分鐘后，有人靠在墻邊，短暫地欣賞他的演奏，此后情況就沒多大起色了。

在貝爾演奏的43分鐘里，有27人給了錢，共計32.17美元，其中大多數是邊走邊扔給他的，其余的人都是匆匆而過。在距離貝爾十幾米的地方有個彩票售賣處，那里的人絡繹不絕，和貝爾只有幾步之遙，但無人注意他，都只是盯著彩票機里吐出的號碼。

現場的一切都被一個隱蔽攝像機拍下。從錄像中可以看到，人們踩著碎步沖進過道，有人端著咖啡，有人打著手機，個個都面無表情地急匆匆趕路。

如今，朗方廣場地鐵站的彩票依然賣得紅火，不時會有街頭藝人在那里出現，貝爾的最新小提琴唱片也像往常一樣受到贊譽。這位朗方廣場的演奏失敗者，在不久后還獲得了著名的艾佛利·費舍爾獎，作為對他杰出技藝的認可。

當此事被《華盛頓郵報》報道后，眾說紛紜。

有人評論說，這揭示了位置決定價值，即使音樂再動聽，但如果不是回蕩在高雅場所，那它就與汽車噪音沒有什么區別。

也有人認為這體現了現代人的盲從意識。在有些人的意識中，音樂大廳的音樂就是藝術，而廣場街頭的當然是“下里巴人”。

更有人深深思慮，當一位偉大的音樂家在演奏天籟般的音樂時，為生活奔波勞碌的行人卻完全喪失了聆聽“美”的耳朵，這是不是一種悲哀？

（摘自《中國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