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桌菜

孫道榮

那天，我們一大家人從外地游玩歸來，個個累得疲憊不堪，躺在沙發上就再也不想動彈了。母親進了屋，卻徑直走進了廚房，準備晚飯。

我對母親說：“大家都很累，你肯定也累了，干脆別做飯了，咱們去飯店吃頓算了。”母親說：“在外面玩，只能吃飯店，現在回到家了，還下飯店，太浪費了。”我說：“家里好像也沒什么菜，你做什么給我們吃啊？”母親打開冰箱，笑著說：“我有辦法。”

母親將我推出廚房：“你們都歇歇，做好了飯，我喊你們。”說著，關上了廚房門。

我們一家和妹妹一家，聚在客廳，兒子將數碼相機里的照片傳到了電腦里，大家圍在一起看，不時被一些古怪的表情逗得前仰后合，笑聲和廚房里傳來的“刺啦刺啦”聲，混成了一首交響樂。兒子興奮地喊：“奶奶，快過來，你看看這張照片，你和媽媽的眼睛怎么都瞇成縫了！”母親在廚房里應著，“等我做好了飯，你再放給我看。”

不到一個小時，母親打開了廚房門，一碗一碗往外端菜，樂呵呵喊道：“開飯了，開飯了。”熱騰騰的菜，很快擺了一桌。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每次回家，都是吃母親做的飯菜，但我還是不能明白，這么短的時間，又毫無準備，母親是怎么做出這一桌菜的。再看看桌上的菜，有兒子喜歡的炒三丁，有外甥喜歡的紅燒魚，還有我喜歡的蒸咸肉……

都餓了，一大家人圍在桌邊，狼吞虎咽。母親最后一個上桌，看著我們的饕餮相，母親連聲說：“慢點兒，別噎著了……”

我忍不住問母親：“你是怎么整出這一桌菜的啊？”母親笑著說：“我心里有桌菜啊。”

母親的回答讓我驚訝。母親沒什么文化，是個典型的家庭主婦，沒想到卻能說出這么有哲理的話來。

細一想，這可不是一句大實話嗎？在母親的心里，總是有一桌菜準備在那兒，即使再困難，即使再匆忙，即使只有蘿卜白菜，每次只要我們回家，母親總能變著花樣，烹調出一桌豐盛的菜肴來。而且，哪個喜歡甜，哪個喜歡辣，哪個喜歡紅燒，哪個喜歡清炒，母親的心里，都一清二楚。坐在飯桌上，你總能找到自己可口的幾道菜。

偶爾我也自己做飯。最頭疼的一件事情是，每次提籃買菜時，面對菜場里各種蔬菜和家禽肉蛋，卻不知道該買什么，回去又怎么搭配，才能做成可口的菜肴。母親卻總是能做出我們喜愛的飯菜來。母親說得對，她的心里有一桌菜，所以，日復一日，她總是能做出令我們永不厭倦的飯菜。

心中有一桌菜，那是因為，在母親的心里，每一個親人，都有一個重要的位置啊。

（海之風情摘自《南方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