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一輩子

曉　帆

在武漢打工的王飛和陳琴是一對相愛不久的戀人。一個美麗的夜晚，兩個人手拉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僅僅幾分鐘，他們的人生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陳琴因為前男友心胸狹隘，賭博成性，和他分了手，然而前男友卻認為，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于是，帶著幾個人在他倆回來的路上，拿著棍棒和硫酸等在那里。而就在那幾分鐘，王飛出于本能推開了陳琴，硫酸潑在了他臉上。

從傷勢嚴重的王飛住進醫院起，陳琴每天都親自給他擦洗換衣，同房病友很羨慕，夸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這讓王飛感到很安慰，他知道陳琴就是他要相守一生的人。直到有一天，他推開衛生間的門，從對面墻上碩大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缺耳朵，少眼睛，奇丑無比的面孔，他驚呆了，半天沒挪步。等他清醒過來，第一個想法就是跳樓，而當他打開窗戶，探出身體的一剎那，想到了無法看兒子最后一眼的父母，還有他的愛人，最終把腳縮了回來。

為了不拖累陳琴，王飛開始想盡辦法說服陳琴離開自己，可是陳琴說什么也不聽。于是，王飛便開始惡語相向，讓陳琴“立刻滾出去！”陳琴聽了，十分委屈，只好傷心地走了。看到陳琴出了門，王飛低下頭任淚水肆意狂流，他以為這段難舍的愛從此不再回來。而當王飛再次抬起頭時，發現陳琴就站在對面。四目相對，陳琴撲過來緊緊抱住王飛，兩個人撕心裂肺的哭聲感動了所有病友和醫護人員。

王飛說，這是他長到這么大，哭得最痛快的一次，也是眼淚流得最多的一次。兩個人的心緊緊貼在一起的那一幕，讓他們刻骨銘心。也就在與陳琴相擁而泣的那一刻，王飛有了一個強烈的愿望：一定要讓陳琴幸福。

然而現實卻讓這對苦難的情侶經受著考驗。因為沒錢治療，他們只好回到在武漢郊區租住的一間民房里，手里攥著王飛弟弟給的200塊錢，吃了三個月的方便面，度過了人生中最凄涼的三個月。夏天，武漢的天似火爐，每當王飛吃飯的時候，陳琴就在一旁給他扇扇子，等到陳琴開始吃的時候，方便面早已泡得不成形了。

正當兩人準備全力以赴迎接生活挑戰的時候，一件事情讓平地起了波瀾。出租屋主的孩子到他們家玩，忽然看到王飛，小孩兒被嚇得大哭，再加上走在街上一些人的指指點點，讓王飛僅存的一點自信很快就蕩然無存。他干脆閉門不出，甚至連親朋好友也不愿面對。

為了讓王飛鼓起勇氣面對外面的世界，陳琴作出了二十多年來自己最重大的決定：跟王飛結婚，生個孩子。她認為，有了自己的親骨肉，也許王飛的心境會有變化。出乎陳琴意料，王飛堅決不同意。他覺得如果自己愛陳琴就應該給陳琴自由，如果結婚，就意味著會將陳琴拴住，這對她不公平，她應該有更好的生活。

但陳琴是個倔強的姑娘，她告訴王飛：“即使你不去，我一個人也要舉辦婚禮”。她背著王飛通知了他所有的親屬，惟獨沒敢告訴自己的父母。

她也許是打扮得最寒酸的新娘了——沒有婚紗，沒有玫瑰，身上象征新婦衣衫的紅襖僅花了60元錢。然而，素面朝天的陳琴卻如此美麗，因為愛情才是女人最華麗的妝容。

她也許從此將成為最貧窮的妻子——為了給王飛療傷，家中已負債十多萬元。然而陳琴在感情上卻如此富有，是的，她擁有一個愿意為她生、為她死的愛人。

公公在致詞過程中，聲音幾次哽咽：“對不起，我兒子王飛不能到婚禮現場，他說毀容太嚴重了，怕影響大家的食欲。婚禮很寒酸，兒媳陳琴受委屈了……我們家對不起她，也對不起各位……”

陳琴微笑著接過話：“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哭，我只有笑，開心地笑。婚禮其實是我堅持要舉行的，我只想借這儀式向大家宣布，更是向王飛證明，從此我陳琴就是王飛的妻子了，今生今世也不會改變。”

掌聲響起來。客人們眼睛濕潤了，他們紛紛以茶代酒向新娘和缺席的新郎表示祝福。大家舍不得打開酒瓶，也舍不得拆開喜煙，甚至舍不得多吃一筷子菜，因為他們知道，為王飛多節約一分錢，他就多一分康復的希望。

陳琴百感交集地走進“新房”，雖然這半年來她每天都會邁進這個門檻，然而從今天開始，她回到這個“家”的身份與含義將從此不同。她不再是王飛的女友，她已經是他的新娘！

門后，王飛正筆直地站在那兒等她。陳琴的淚終于潸然而下，她知道，當她在婚禮現場向來賓們鞠躬時，其實王飛“看”得見，他與她同時面對同樣的方向三鞠躬，一拜天地，是對命運和緣分的感恩；二拜高堂，從此他們是患難與共的一家人；夫妻對拜，那一刻他倆遙遙相擁，心底對愛的承諾在他們心頭遙相呼應，從此相攜相伴，珍愛一生。

（摘自《生活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