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換取一滴淚

陳　俊

在南非馬賽馬拉大草原的深處，斑馬瑪卡正在分娩，當迪露滑出產道的那一刻，瑪卡記住了她身上的斑紋。斑馬辨別親友的唯一標記，便是身上不同的斑紋。

分娩時散發的血腥味，會很快引來嗜血的獅子和鬣狗。瑪卡必須阻止這些殺手，為迪露爭取寶貴的五分鐘，好讓她也記住自己身上的斑紋。然而，不等迪露睜開雙眼，一只鬣狗出現了，瑪卡不假思索地沖過去。就在這時，另一頭母斑馬卡妙啃著青草從迪露身邊經過，迪露剛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卡妙，于是她將“母親”鎖定在了卡妙的身上。

當迪露歡天喜地地扎向卡妙的下腹，尋找乳頭的時候，卡妙一個跳躍，躲開了。但迪露執著地一次次向卡妙的下腹鉆，卡妙惱怒地輕輕地踢了迪露一腳作為警告，委屈和意外的疼痛使得迪露忍不住慘叫起來。隨著一聲憤怒的嘶叫。趕走鬣狗的瑪卡回來了，她沖到迪露身邊。惡狠狠地對卡妙發出警告。

然而，瑪卡的保護卻引發迪露更凄厲的尖叫，她掙扎著爬起來逃離自己的母親，飛快地跑到卡妙身后躲起來，在她心目中卡妙才是自己的母親。

隨后的局面讓迪露和瑪卡同樣心碎：迪露不停地跑向卡妙，卻被卡妙一次次踢開；想去照顧迪露的瑪卡又被迪露一次次拒絕。漸漸的，迪露開始不停地顫抖，沒有母乳的喂養，她快撐不下去了。當黑夜終于遮蓋住草原，瑪卡有了喂養自己孩子的機會。初生的小斑馬都患有夜盲癥，瑪卡靠在迪露的身邊，將自己的乳頭塞進迪露的嘴邊。這一刻，它們彼此依偎，幸福極了。

然而，當第一束陽光照射到草原的時候，迪露又變回原狀。整整一天，她不屈不撓地圍著卡妙打轉轉，她怎么也不明白。昨夜還溫情脈脈的母親，為什么一到白天就對自己又踢又咬，不讓自己靠近。

兩個月后，迪露眼前的夜晚變得清晰，她再也不夜盲了。于是，從那以后瑪卡再也沒有過靠近迪露的機會。直到不久后的一個夜晚，一群饑餓的獅群對斑馬群發動突襲。卡妙第一個拔腿就跑，等到嚇蒙的迪露明白自己又被“母親”拋棄的時候，獅群已經形成合圍之勢，將迪露看作了最美的晚餐。

瑪卡跑出危險地帶，卻沒有找到迪露的身影，她馬上返身沖了回去。瑪卡的沖撞打亂獅群的包圍圈，迪露趁亂逃出。脫險的迪露聽到身后遠遠的傳來獅群咆哮的撕咬聲和瑪卡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但那慘叫中，卻分明帶著一絲解脫和欣慰。不知為什么。迪露覺得自己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她情不自禁地淌下一滴眼淚。

也許，用一生換取女兒一滴眼淚，便是這位母親生命中唯一的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