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在桑桑心里的繽紛瞬間

蒹葭蒼蒼

1500米男生跑，莊希第一個沖過了終點，桑桑捧著白開水站在人群的邊緣猶豫，有些黯然。桑桑曾在校刊上看到莊希寫的文章，文中說，他只喝白開水，純凈的，天然的，簡單的，像這個年齡的友情。就在這個時候，莊希扭頭朝桑桑笑了，桑桑的心突然就柔柔地濕了。

黃昏，桑桑鎖好房門，從書包里抽出粉紅的信箋，開始一筆一畫地寫，她把莊希當成了另一個自己。她每周都寫，只要攤開信箋，寫下“莊希”兩個字，桑桑就像進入了一個秘密花園，那里開滿了各種美妙而神奇的花朵，那些夜晚，桑桑聽見自己身體咯吱咯吱響。像花朵盛開，像麥子拔節，像精力充沛的小鹿在林間奔跑。媽媽最近總驚訝地說，呀，我們桑桑長成大姑娘了呢。

桑桑在信封上寫上地址和名字，繞過三條街道，把信投進一個油漆斑駁的郵筒里。她覺得，這樣才有千山萬水的意思。她不署名也不留地址，她不要求莊希回信。她的秘密，她的心事。她的成長，已經同另一個自己分享了，這就夠了。

初冬，晚自習時，考試的卷子發下來了。桑桑的分數很不好。桑桑很難受，走出教室，走到睡蓮池邊，在黑暗的橋上趴著。沒多久，她發現，旁邊也趴著一個人。黑暗里，她看不清那人的臉。但她肯定，那是莊希。她本來已經起來了，這時卻索性又趴了回去。她愿意享受這默默的關懷，不言的情誼。

清風從睡蓮的葉子上、沉睡的花朵上拂過。拂過兩張年少的臉。斷續的蛙鳴，擾亂了二人的心跳。他們就那樣趴著，夜霧漸濃，濡濕了他們的發梢。他們沒有說一句話。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這安逸的寧靜。

后來桑桑想，其實那天，就算莊希不陪著她。她也不會哭不會絕望更不會從橋上跳下去，不就是一次考試么。人生的考試還多著呢。可是，那個同她一道趴在橋上的影子，卻在桑桑心里涂上了溫暖，不可或缺的一筆。

初三呼啦啦就飛過了。桑桑和莊希畢業了。拿錄取通知書那天，教導主任樂呵呵地說。同學們來張合影吧。少男少女們擠擠挨挨地排隊形。莊希站在桑桑左邊。一塊光斑，透過梧桐樹的間隙。灑在桑桑緋紅的臉頰上。主任說，同學們，手搭手吧。莊希的手臂，就輕輕搭在桑桑的手臂上了。更多的手臂，搭在更多的手臂上了。更多的太陽光的光斑，灑在一張張青春洋溢的笑臉上了。從遠處看，就像一道結實的微笑著的墻壁，那么，輕松地，不露痕跡地，彼此用心地。呵護著這一生一次的青澀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