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樹

原子修

譯／羅興典

記不清是什么世代的哪位詩人對我說過，在我的體內，有一片無限寬廣的陌生的大地，在曙色般柔和的丘陵上，長著一棵披滿肉桂光彩的大樹。它燭臺般的根盤，直徑達十余米。它數十米粗大的腰環，由彩虹的旋律縈繞，猶如雄壯的交響樂拔地而起。

記不清是什么世代的哪位哲人對我說過，在我的體內，有個誰也未曾見過的茫茫太空，太空下長著一棵高達數十米的大樹，以它堅韌的筋骨之塔，猶如不可動搖的信條之柱，朝著水晶王宮般晴朗的天空高高聳立。

記不清是什么世代的哪位預言家對我說過，在我的體內，原始的清風，徐徐地吹拂，化作無窮的大瀑布，順著大氣的斷崖，從高天飛流直下。斷崖下，大樹改形為巨型方舟，將足有一千數百立方的救民思想，滿滿地吸入我的胸腹，隨即變為魚，抱著無望的祈禱，不懈地向垂直攀登不止。

記不清是什么世代的哪位先覺對我說過，在我的體內，有座誰也未曾涉足過的茂密森林，在由統領大自然的線織成的靜默的中心，大樹的枝頭上，結滿球果的搖籃里，孕育著數百萬種子，焦急地期待有一天，由霹雷的打火石引發的數十年才有一次的山火。它為了防備燒盡地面的猛火，裹著數十厘米厚實的樹皮的鎧甲，待機把由神圣火拳叩開的球果內的數百萬胎兒，送上焦土的世界。不過，在這數百萬胎兒中，能夠發芽成長為參天大樹的，數千年才有一棵。

記不清是什么世代的哪位圣人對我說過，在我的體內，森嚴地展開著一個漫無邊際的孤絕的宇宙，在朝著永恒的虛無持續散去的天體中心，大樹傲視滿天欲望，凌空而立。它是我心中的一棵壯麗的夢幻樹!它把總重量達一千數百噸的意志的尖端，鋒利地扎入大地，在迷茫的黑暗深處布滿強勁的根，讓大我的綠油油葉叢在風中沙沙作響。

(花無影摘自《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