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散人
編者按:1月1日,《法人》雜志刊發了記者朱文娜一篇題為《遼寧西豐:一場官商較量》的文章,涉及當地縣委書記。三天后,西豐縣公安局和政法委工作人員攜帶立案文書和拘傳文書,到北京《法人》雜志社,以涉嫌誹謗要求拘傳朱文娜。 但由于此事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西豐警方于8日撤銷立案、撤銷拘傳。25日,曾經發表聲明怒斥“西豐警察抓記者”的《法人》雜志總編王豐斌提出辭職。在這樣的一個事件中,讓人產生太多的驚詫與反思,西豐縣公安局的此次執法,是依據法理,還是其他?誹謗罪為什么能如此輕易地立案,又輕易地撤銷?在這件事情的背后又有哪些深層次的東西……
最近誹謗罪忽然成了一個熱門罪名,有彭水詩案在前,自然后面也就后繼有人。近日,《法人》雜志記者也被遼寧西豐縣風塵仆仆趕到北京的警察拘傳,理由是“涉嫌誹謗”。
看來“誹謗罪”這個武器還真是凌厲得很,這些用“誹謗罪”入人之罪的機構,對于法律也是無知得很。從法律上說,這是個自訴的罪名,也就是說如果當事人沒有上法院去控告,司法機構是不能主動沖上去介入的。但據《中國青年報》的新聞披露,不但這次赴京拘傳記者是當地公安部門自發行為,就連那個女商人被判入獄的時候,關于“誹謗罪”也是沒有人出首控告。這不免讓人有一種疑惑:這么趕著為沒有具體苦主的事情討個公道的行為,是不是后面有點什么原因?
當年有一幅漫畫是這樣的:二郎神與孫悟空在花果山前捉對廝殺的時候,把自己的寵物哮天犬放出去了。二郎神是這么說的:“區區一個猴頭,不值得本天尊動手。哮天犬,去把他拿下!”只見哮天犬翻蹄亮掌沖過去,然后一個急剎車,從身上掏出一物道:“區區一個猴頭,不值得本犬動手。哮天跳蚤!去把他拿下!”然后跳蚤就沖上去了。
說這個故事的意思很明顯,這宗誹謗罪立案拘傳,不是當地的領導授意,就是一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行為。更令人驚奇的是,《法制日報》畢竟是中央政法委的報紙,《法人》雜志是其一個系統之內的。弄權玩法到中央政法委門前,這種魄力與幽默感,想不佩服都不行。
表達過對西豐縣有關部門的“崇敬”之情后,不妨來說說“誹謗罪”這件事。這個罪名在幾乎所有有法律的國家都有,用意是保障人們的名譽與信用不因惡意的謠言而受到傷害。但法制比較完善的國家,有幾種人一般不會受到這個法條的保護,公眾人物、政府官員都在其中。
尤其是政府官員更是很少能夠在誹謗罪的保護下安然過著沒有負面新聞的日子,道理很簡單,新聞媒體的職責之一、或者說最重要的職責就是輿論監督,要是每個記者腦袋上都懸著一柄“誹謗罪”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話,輿論監督就會成為一句空話。所以,跟記者的報道打“誹謗罪”的官司,不是說從來沒有官員贏過,但基本都是個案。大家都明白,保證輿論監督的權利遠比懲罰一次失實報道要重要得多。
尤其是在不涉及官員的個人隱私方面的報道上,這個尺度更是寬泛得很。批評或者曝光官員的施政以及執行的情況,幾乎是怎么說都可以的。新聞監督的質量保證不是來自司法關于“誹謗罪”的威脅,而是新聞媒體的自律與人們是否還看這個媒體。如果一個媒體總是報道假消息,自然也就失去了市場與公信力,這個媒體也就活不下去了。
出動公權力來報社拘傳記者,而公權力的使用還是非法的使用,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一方面有些地方“土皇帝”當得時間太長,幾乎忘了自己吃幾碗干飯;另一方面,“誹謗罪”以及相關法條的濫用,也給這些意圖封殺輿論監督之口的人一種貌似合理的理由。
但輿論監督是不會因為這點挫折而止步的。按照西豐縣有關人士的邏輯,我寫這個評論也應該歸入“誹謗罪”的行列。我現在開始期待著,西豐縣的有關部門再次赴京拘傳。“以身試法”有時候不是個壞詞兒,非如此,有時候是無法進步的。
【選自2008年1月8日《南方報業網》】
插圖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