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忠
陜西延安的小梁因為機場停車費問題,與機場公安分局局長閆富軍發生口角,閆當場留置了小梁,并認定他觸犯《治安處罰法》,要拘留他。小梁花三千多元買了五條蘇煙送給閆之后,沒受到任何處罰便離開了機場分局。(2008年1月14日《華商報》)
一個公民五條煙送出前后的迥異命運使權力“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情狀清晰可見。
這樣的做法委實經不起拷問:與公安分局局長發生口角,難道就構成違法嗎?如果真的違法,那為何送上五條煙之后又免受處罰?法律難道就是任人揉搓的面團,先拉長了然后再團起來嗎?
法國哲學家、思想家福柯說,話語即權力。而中國作家王小波則認為這話應該倒過來說:權力即話語。顯然,我們的作家是更熟諳國情的,經此一倒,境界全出。
眼前發生的這一事件即清晰地詮釋了“權力即話語”的論斷:有了權力,也就意味著有了話語權,說你違法你就違法,你若順從其意志,即便“違法”了也可以馬上免予追究。
要說起來,“權力即話語”也不能算是新發現,著名的清官海瑞數百年前早就作過類似的精辟總結:“百姓口小,有公議不能自致于上;過客口大,稍不如意則顛倒是非,謗言行焉?!边@里的“過客”,就是上級領導。你如果無職無權,那你受了冤屈之后,在很多情況下也只能私下里發點牢騷;而你如果握有大權,那就大不一樣,別人惹你不高興了,你就可以大嘴一張,指鹿為馬,把黑說成白,欲加之罪,總是不擔心“無辭”的,而且被顛倒的是非,有時很難被糾正過來。
問題的關鍵正在于:某些掌權柄者能隨意對法律進行解釋,擁有“合法傷害權”,即便是一目了然的非法傷害,其需要為此付出的成本也并不高;而反過來,權益受到侵害者的權利救濟渠道并不是很暢通,在維權之際往往要付出極高的成本,且勝算并不見得會很大。從如此現實中,掌權柄者無疑會獲得濫用權力的鼓勵。
不過,時代終究是在進步的。不得不送了五條煙的小梁迅速進行維權,即表現出了應有的權利意識;媒體能及時進行報道以及互聯網上的洶涌民意,也是百姓之口逐漸變大的寫照。權力已不能再一手遮天,權力所代表的話語也很難再說一不二。
應該說,雖然我們耳聞目睹的多是“權力即話語”,但“話語即權力”仍然有著它的現實意義。倘若我們能夠表達,話語還是會轉化為權力的,即所謂的表達權。當表達渠道暢通,表達權能及時行使時,公權力還是會受到一定制約的。當然,僅有表達權還是不夠的,公眾的知情權、參與權、監督權等同樣需要得到進一步的保障。
權利伸張之后,權力才會退縮。道理并不復雜,復雜的是將道理付諸實踐。
【原載2008年1月15日《中國
經濟時報》】
題圖 / 盛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