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來了

劉建東

王阿婆有個孫子叫阿建，村里人都說阿建有出息，能掙錢。最近，村里人又在議論，說阿建在城里開了個網吧，生意火得能燙死人。王阿婆聽了，不放心，一大早就坐上頭班車，進城去看孫子阿建。

班車不一會兒就進了城，這時天剛蒙蒙亮，街道上空蕩蕩的，商店全都關著門。王阿婆下了車，這邊走走，那邊逛逛，走了不少辰光，來到一家“飛速網吧”門口，這家網吧門半開半掩，里面亮著燈，王阿婆就徑直走了進去，她這一進去不打緊，吧臺里急忙走出個服務員來，上前攔住她，說：“阿婆，你怎么跑這兒來了？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快出去吧！”

王阿婆瞅瞅服務員，說：“姑娘，你們這不是做生意的地方嗎？做生意的地方還有不讓人來的？”王阿婆這一說，服務員沒詞了，只好讓王阿婆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王阿婆坐了沒一會，又站起來，走到網吧的第二道門口，看著在里面上網的人，服務員連忙跑過來，把王阿婆扶回座位，說：“阿婆，你想呆這兒就好好呆著，不要亂跑、亂看?！蓖醢⑵乓宦牪粯芬饬?，說：“瞧你這姑娘說的，啥叫亂跑亂看？我看我孫子在不在呢！”

服務員問王阿婆：“你怎么知道你孫子在這網吧？”

王阿婆頭一揚，說：“我就知道他在這網吧！”

服務員不吱聲了，王阿婆卻問她：“你們這網吧老是這樣開到天亮？里面的人全都是熬通宵的？唉，也不知那個混小子啥時才出來?！?/p>

服務員想讓王阿婆早點走，讓一個老婆婆一大早就在這兒守著，老板知道了會不開心的，她問王阿婆：“阿婆，你孫子叫啥名字？我幫你喊他出來。”王阿婆說：“你別管他叫啥名，你要是想幫我，就朝里面喊一嗓子，那混小子就會出來！”

服務員也熬了個通宵，腦子有點昏沉沉的，也沒多想，就在門口喊：“誰的奶奶來了？快出來！”

這一喊，里面馬上跑出幾個學生模樣的小孩，手上都拎著書包。

王阿婆看了這幾個孩子一眼，搖搖頭，說：“他們不是我孫子，要不，麻煩你再到樓上去喊喊？”

服務員知道這一喊，肯定又跑掉好幾個，就說：“阿婆，我不能再喊了，把客人都喊跑了，老板會炒我的?！?/p>

王阿婆不答應了，喉嚨馬上響起來：“老板炒你？我還炒他呢！你不喊，我就跑到大街上，站在你們網吧門口把他喊出來！”

服務員一聽慌了，忙說：“好，我給你上樓喊去?！惫?，服務員這一喊，樓上又跑下來好幾個孩子，服務員又小心翼翼地問：“阿婆，你看，已經出來這么多人，里面沒一個是你孫子，你是不是再到別的網吧看看？”

王阿婆搖搖頭，堅決地說：“我孫子就在你們網吧里，你再給我喊，喊破天也要把他給我喊出來！”

服務員被王阿婆纏得頭都大了，偷偷找了個地兒給老板打了個電話，回來端出一盤瓜子果仁，送到王阿婆跟前，苦著個臉，說：“阿婆啊，我要是再一喊，里面的客人全跑光了，你這樣弄幾回，就沒人再來我們這里上網了。來，你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然后到其他地方找你孫子吧！”

王阿婆拿起一粒瓜子，一嗑就吐了，說：“苦的！”拿起一塊果脯，往嘴邊一放又扔了：“過期的！”她把盤子還給服務員，突然從懷里拿出個手機，說：“你給我去喊，里面所有孩子的奶奶都來了！你要是不把他們喊出來，我就把我兒子叫來，我估摸著文化局這會兒也該上班了！”

天啦，這阿婆還知道文化局管著網吧，看來她兒子就算不是文化局的人，也跟文化局有不小的關系，上面三令五申未成年人不得進網吧，這事鬧大了可不是玩的，于是，服務員拿起喇叭，走到門口，大喊：“網吧里所有未成年人注意了，你們的奶奶來了，請你們馬上出來！”

她這一喊，一大群孩子接二連三地出來了，王阿婆滿意地點點頭，踱到門口，見里面還有個小孩在電腦跟前，就走過去，問：“你奶奶在門外等著呢，怎么不出去？”那小孩子頭也不抬，說：“我奶奶早死了！”王阿婆彎下腰，猛一下拔出電源插頭，吼道：“我說你奶奶來了，她就來了！”

正在這時，外面急匆匆跑進一個人來，服務員迎上去，喊了聲“老板”，朝著王阿婆指指點點，老板急巴巴地跑過來，一把抓住王阿婆，直把她往外拉。

王阿婆使勁打老板的胳膊，罵道：“你這個臭小子，放開我！”

老板一直把王阿婆拉到門口，才說：“奶奶，你不在家好好呆著，一大早跑這里來干什么？”王阿婆說：“干什么？你以為我呆在鄉下啥都不懂？我天天看電視，聽新聞，啥都知道呢！村里人一說你開的網吧火得不得了，我心里就犯了嘀咕，猜你小子準沒干好事，打聽到你開的叫‘飛速網吧，過來一看，果然有那么多小孩泡在里面通宵上網。你這不是坑人嗎？”

原來，網吧的老板正是王阿婆的孫子阿建，他從小沒娘，是王阿婆一手帶大的，奶奶的話他不敢不聽，就說：“要不，我馬上就關了這網吧！”

王阿婆瞪一眼孫子，說：“看你臭小子直眨巴眼睛，我就曉得你在蒙我。這么賺錢的生意，你真的肯關？”

老板被奶奶看破了心事，苦笑一聲，說：“奶奶，那些孩子又不是我抓他們來，逼他們玩通宵的，他們都是自覺自愿的嘛！”

“孩子年紀小，會任著性子玩，你難道也是孩子？你這是禍害人呢，你就不覺得？我跟你說多少回了，不該賺的錢，堅決不能賺。你要是還想開這網吧，就得聽我的，一不能讓學生娃進來，二不能開通宵，行不行？”

阿建見奶奶真的生氣了，連忙答應：“行，我聽你的，按你說的辦！”

王阿婆四下瞅了瞅，好像還想說什么，一時又沒想起來，阿建馬上湊過來，說：“奶奶，你是在想，我這網吧變了章程，得讓別人知道，是不？其實剛才我已想出招來了，這就給網吧換個名兒，讓別人一看，就知道我在規規矩矩做生意?！?/p>

“喲，啥名兒這么管用？”

“嘿嘿，以后我這網吧呀，就叫‘奶奶來了，小孩一看，不敢進來；我看了，做生意不敢動歪心思……”

王阿婆滿意地點點頭，說：“臭小子，招牌上的字要寫得大點兒！”

說完，她得意洋洋地回去了。

(題圖、插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