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的親戚嗎？

汪 洋

帕特是海德鎮(zhèn)上公認的壞孩子，總喜歡小偷小摸。大人們教育孩子時，常把帕特當成反面教材：“千萬別向帕特學(xué)習，沒出息。”

其實，帕特很不幸，在他出生時，母親難產(chǎn)死了，父親情緒低落變成了酒鬼，常常在酒后打罵帕特。于是，帕特就特別嫉妒那些和睦溫馨的家庭，總是找機會搗亂，不是丟石頭砸碎人家的玻璃，就是把人家園子里的花草拔光。

海德鎮(zhèn)上幾乎沒有一個家庭沒被帕特“報復(fù)”過，時間長了帕特漸漸覺得有些無聊，希望找一點新鮮事情來做。恰巧這時鎮(zhèn)上新搬來了一家人。

一天上午，帕特溜達到那家人門前，發(fā)現(xiàn)房門緊鎖著，似乎主人不在家。帕特很興奮，機會終于來了。他繞著房子轉(zhuǎn)了一圈，確認里面沒有人，而且后屋有扇窗沒關(guān)好，便毫不猶豫地從那扇窗子鉆了進去，準備拿點東西作紀念。

可當帕特進入屋子，卻驚奇地睜大了眼睛：屋子里整齊地放著一排排書架，書架上碼滿了書—這間屋子正好是主人的書房。

帕特在一排排書架前看來看去，舍不得離開一步。其實帕特很喜歡讀書，因為他沒有朋友，只有從書中才能找到快樂。然而，由于家里經(jīng)濟狀況不好，帕特沒錢買書，小鎮(zhèn)圖書館的管理員也拒絕他進門，因此他很少能看到書。

帕特在書架前摸摸這本，又摸摸那本，每本書都是他從未見過的。帕特真希望自己就是這些書的主人，那么他便可以隨時選書看了。最后，帕特選了一本《約翰·克利斯朵夫》，坐在窗前看了起來，他沉醉在克利斯朵夫的人生世界里，完全忘記了自己到這幢房子來的目的。

突然，帕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吃了一驚，書從手上滑落到了地上。帕特回過頭，看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看著他。帕特心想：壞了，這一定是房子的主人，我該怎么辦？如果自己被抓住，一定會被送到小鎮(zhèn)警察局關(guān)起來的。

然而，書房里都是書，過道很窄，老人站在那里，剛好擋住了他唯一的逃跑路線。帕特正想著如何沖出去，突然聽到老人問他：“孩子，你是阿爾法特博士的親戚嗎?”

帕特看著微笑的老人，忙機械地點了點頭。他一邊點頭一邊想：但愿他不要發(fā)現(xiàn)我在說謊……

老人沖帕特笑了笑，介紹自己道：“我叫莫里，是阿爾法特的好朋友，專程來拜訪他。”帕特心情緊張地聽著老人的自我介紹，暗自慶幸：幸好莫里不認識房子主人的親戚，但我得趕快脫身。

想到這里，帕特對老人說：“我還有事，我先出去。”他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準備側(cè)身從莫里老人身旁走過去。莫里老人突然一把拉住他，帕特心里一緊。

只聽莫里老人說道：“小伙子，看得出你是個熱愛學(xué)習的好孩子。你好像很喜歡《約翰·克利斯朵夫》，到這里是為了拿這本書看吧？呵呵，你可忘記拿書了。”說著，莫里老人把《約翰·克利斯朵夫》撿起來，遞到了帕特面前。

帕特忐忑不安地從莫里老人手中接過書，飛也似的向大門外跑去。

剛跑出門，帕特就撞到了一個人，一看，原來是小鎮(zhèn)的郵遞員。郵遞員一看是帕特，問道：“你到莫里家來干什么?”

帕特愣住了：“房子的主人叫莫里，難道剛才那位老人……”想到這兒，帕特不敢再多停留，也沒有回郵遞員的話，就趕緊離開了這幢像圖書館一樣的房子，心里久久難以平靜。他知道，剛才那位老人，其實就是這幢房子的主人。

帕特更知道，作為房子主人，莫里自然認識自家親戚。剛才，莫里老人是為了保護帕特的自尊心，才謊稱自己是房主人的朋友。

帕特沒有想到的是，莫里老人是位心理學(xué)教授，當他剛回到家，第一眼看到帕特時，他已經(jīng)做好了報警準備，然而，當看到帕特正在看書時，便打消了報警的念頭。他相信，一個喜歡看《約翰·克利斯朵夫》的孩子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保護好他的自尊，可能就拯救了他的靈魂。

帕特回到家后，對莫里充滿了感激。在這個小鎮(zhèn)，過去還沒有誰在意過帕特的自尊，總認為他是個壞孩子。他在心里默默地對自己說：帕特，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讓莫里老人失望啊。

帕特決定從此做個好孩子。

后來帕特和父親離開了小鎮(zhèn)。十幾年后，已經(jīng)80高齡的莫里老人在雜志上讀到了一篇專欄文章，文章名字叫《一本珍貴的書》，署名為帕特。

看著這篇文章，老人微笑著想起了多年前那個善意的謊言，他相信，這個帕特就是那個“阿爾法特博士的小親戚”。

（推薦者：馮國偉）

（題圖、插圖：安玉民梁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