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不貳的公牛

從前，有一頭公牛，它的名字不是費迪南德，它對鮮花沒有絲毫興趣。它酷愛角斗。它與其他所有的同齡的不同齡的公牛角斗。它所向無敵。

它的雙角像硬木一樣堅挺，像豪豬的毛刺一般尖利。角斗時，雙角的根部頂得它發疼，但它并不在意。它的頸部肌肉鼓起一大塊肉團，西班牙語稱此為Morillo。在它準備角斗時，這Morillo高聳如山。它隨時隨地準備角斗一場。它的毛皮烏黑油亮，它的雙目清澈明亮。

一旦有什么原因挑動了它，它就會不顧死活地角斗，那股子認真勁兒恰如有些人對待吃飯、讀書或者上教堂一樣。每次角斗，它都非要拼個你死我活。不過，其他公牛并不怕它。因為它們出身高貴，所以不怕它。但它們不愿惹它，也不愿同它角斗。

它并不是恃強凌弱或心地邪惡之徒，它無非喜歡角斗而已，好比人們喜歡唱歌或者當個國王、總統什么的。它從來不思考。角斗是它的職責、它的義務、它的歡樂。

它在多石的高地上角斗，它在樹下角斗，它在傍河的綠茵茵的牧場上角斗。它每天從河邊走十五英里路去高高的石地，跟所有正視它的公牛角斗。盡管如此，但它從來不發火。

這其實并不符合事實，因為它內心在發火。然而它弄不清怎么回事，因為它不會思考。它氣宇軒昂，它喜愛角斗。

那么它的命運如何呢?它的主人——要是有人能擁有這樣的動物，要知道這是一頭何等偉大的公牛——心里仍然犯愁，為的是這公牛與其他公牛角斗耗去了他大量金錢。每頭公牛價值一千多元，可是，和這頭偉大的公牛角斗后，它們的價值會落到二百元以下，有時甚至更低。

為此，主人——他是個好人，決定不把它送到斗牛場去受人屠宰，而是讓自己所有的牲畜承襲這頭公牛的血統。于是，他選定它做種牛。

不料，這是頭古怪的公牛。他們把它牽到牧場，與育種的母牛一起生活，它一眼看中一頭年輕、漂亮的母牛。與其他母牛相比，她更加苗條，肌肉發達，皮毛閃亮，活潑可愛。既然它無法角斗，便索性愛上了她，對其余的母牛連看都不看一眼。它一心想跟她待在一起，對其他的母牛不屑一顧。

養牛場的主人希望公牛會回心轉意，學得乖點兒，或者有所變化，可是，這頭公牛始終如一，它愛戀自己的情人，情深意篤。

于是，主人把它和另外五頭公牛送去斗牛場處死。這一來，公牛起碼能角斗一場了，盡管它忠心不貳。它的角斗非常精彩，人人都表示贊賞，殺死它的漢子表示格外贊賞。角斗結束后，殺死它的——所謂角斗士的漢子身上那件緊身短襖全濕透了，他十分口渴。

“這牛厲害極了。”斗牛士說道，順手把劍遞給掌劍者。他握劍時劍柄向上，勇猛的公牛的心臟的血順著劍刃往下淌。這公牛再不會有任何煩惱了。它的尸體正由四匹馬拖出斗牛場。

“是啊，它就是維拉梅耶侯爵不得不干掉的那頭公牛，因為它忠心不貳。”無事不曉的掌劍者說。

“也許我們都應該忠心不貳吧。”斗牛士說。經典伯樂：李凌雯

世界上那么多有理想有抱負的人們，他們是否能夠堅持下來，像這頭公牛一樣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不在乎生活的際遇，活在自己驕傲并美麗著的世界中?生命總帶著難以言喻的奇妙，它的珍稀讓我們面臨抉擇時總愛猶猶豫豫，先天的貪念讓我們不舍得放棄任何對自己有益的東西，最終消失在記憶茫茫的史書中，安安靜靜、平平凡凡地來到與離去。面對繁花似錦的千萬個人生問答，我們斤斤計較著每一問每一答的利害得失，原來算計盤點，是這樣容易使我們迷失的。忠心不貳，正是最簡單也最能感人至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