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為何不守法

四川西充縣法庭上審判長打手機，西安長安區法院案卷里的“高抬貴手”字條所暴露出來的法官職業素質，已經觸及到了法官是不是“法官”的問題。

在中國打過官司的人對法官的職業素質大多不會恭維，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一種“中國常識”。最近媒體披露了兩件事，都涉及到了法官職業素質問題。在1月3日四川南充市西充縣人民法院審判庭上出現了這樣一幕情景：審判員和書記員都穿著便裝，原告在陳述時審判長接聽手機，審判員也打手機，書記員則抽著煙，而據媒體記者了解，“在當地一些縣級法院，這種庭審怪象并不罕見”。西安市民朱某去年因糾紛到長安區法院打官司，經法官允許在法院復印室復印卷宗材料，結果復印到了一件退休法官寫給現任法庭庭長的字條，要求庭長“高抬貴手，幫忙為惠(被告)辦事，面謝庭長”，去年底朱某拿到了判決書，他起訴被告惠某賠償五萬元，法官判決惠某只賠償一千多元，朱某認為這種判決與“高抬貴手”有著密切關系。

這兩件事都只是“小事”，但反映出來的問題則是嚴重的，它們以照片和復印字條這樣具體的證據公開了“中國常識”，證明了中國司法公正的最后防線正被一些法官動搖。

中國司法公正問題是中國社會焦點問題之一，它體現在文本與實踐兩方面。文本是法律的基本呈現方式，中國法律在文本公正性上突出的問題在于立法的部門利益性，也即大量的法律不是建立在全社會利益基礎上，而是建立在部門的或個別的利益基礎上。但是，不管怎么說，中國是有法律了，總比沒有法律的時代好，事實上，中國公民基本也默認了多數體現部門利益法律、法規的“合法性”，把司法公正的希望集中寄托到了實踐上。從司法實踐來說，司法公正歸根結底在于最后的判決程序上，也即掌握在法官手上。因此，中國司法公正問題最終還是集中在了法官身上。

由于中國的法律屬于條例法，特色是界定模糊、幅度寬泛，這樣的好處是使法律體系比較簡單，但嚴重的副作用是法官進行的判決有了很大隨意性，同樣的案件在這個法官手上可以判到河東，在那個法官手上可以判到河西。也就是說，在中國的法律體系中，有什么樣的法官就可以有什么樣的判決，當只看某一個案件的判決時可以認為是清晰的，當把中國所有類似的判決案例放到一起看時，很可能會讓人一頭霧水，難以找到準確的判決尺度。在這樣的基礎上，法官的權力就特別大，其判決行為就具有很大自由度。這樣一種權力空間導致了一種矛盾取向：一方面，在中國做法官是最容易的，因此，至今中國法官隊伍中科班出身的人還是比例較低，在很多縣級法院初中生都在做法官，法院是解決軍轉干部就業問題的大水池；另一方面，需要一些比較有水平的和有經驗的法官對判決進行總體控制和把握，建立審判委員會制度進行平衡和約束。但這種做法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實際上，所謂的審判委員會最后不過就是領導們的委員會，而大量的領導并不是業務出身的，很多是政工、行政出身，幾乎對判決業務一竅不通。

法官總體素質低下的狀況中國法律界是公認的，最高法院也承認，因此，這些年一再推出對法官進行培訓、考核的制度和措施，但是，問題在于，法官素質不只是一個業務素質問題，更基本的是在職業素質問題上。法官這一職業有著特殊性，比如與檢察官相比，由于檢察官需要比較豐富的偵查經驗，大陸法系國家很多是從有經驗的警官中選拔再加以深造培養檢察官，法官則可以由法學院畢業生直接培養，不需要強調偵查經驗，法官掌握的是最后一槌，更強調他的操守以保證判決公正性。法官的操守具體化了就是他的職業素質，他的言行舉止必須讓打官司的各方認可為具有公正的立場。

當法官不被人們認為是公正的，法官業務水平再高也毫無意義。這是自然法的最基礎性原則，在氏族社會，人們的糾紛由氏族首領裁決，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氏族首領德高望重，人們才讓他做了“法官”。從自然法的角度說，當法官不公正，人們還要你這個“法官”做什么?這是人類從原始社會就形成的一般原則。也就是說，法官首先必須被人們認可為公正，在這個基礎上才是一個業務水平問題。而所謂的公正，是通過法官的職業素質體現出來的，是通過他從事職業活動時的言行具體化的。四川西充縣法庭上審判長、審判員、書記員服裝不規范、打電話、抽煙之類言行所體現出的職業素質，西安長安區法院案卷里的“高抬貴手”字條所暴露出來的法官職業素質，已經觸及到了法官是不是“法官”的問題。

法官的職業素質是可不可以做法官的問題，業務素質是判決得對不對的問題，因此，法官的職業素質是司法公正的最后一道防線。當這道防線被突破，那么，中國就不如把原始社會的酋長們請回來了!至少，酋長們是德高望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