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土地爺”引發青島官場“大地震”

作為“青島土地批租窩案”的關鍵人物，青島市嶗山區國土資源局原局長于志軍落馬后先是拉下了青島市原市長助理王雁，隨后又牽出了原山東省委副書記兼青島市委書記杜世成，杜世成又牽出了中國石化原董事長陳同海。

于志軍引發青島政壇大地震的起因是轟動全國的“嶗山批租土地案”，他不僅搞亂了土地管理秩序，還把當地稅收捅了一個大窟窿，并因此兩度受審。2007年11月24日，于志軍再次被青島市李滄區人民法院認定犯玩忽職守罪，免于刑事處分。而在3年前，于志軍因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5年。

這個掌握實權的小小土地爺，在領導急于出政績的過程中火上澆油并火中取栗，從而引發土地失控、房價上漲、房地產市場混亂。于志軍不但是“小吏大貪”的代表，更是當前土地混亂批租的代表，此案堪稱中國房地產市場腐敗的經典案例。

經營城市，新理念下的批租土地風潮

新世紀以來，很多城市官員通常的政績工程是城市建設，并由此引發了土地違法案件的屢屢發生，與之相對應的是近年來全國房價的持續上漲。另一個重要動因是20世紀90年代實行分稅制改革后，地方政府賣地不但可以獲得土地出讓金，而且可以從土地交易中獲得稅收。

2000年10月，杜世成到青島任市長，這座百年島城開始了新一輪擴張運動。

青島城市格局的改變，主要是向東部的嶗山區擴張。當時的嶗山區黨政一把手王雁是被于志軍拉下的第一個重量級官員。36歲就成為廳級干部的王雁在青島一度被譽為“政治明星”，是杜世成非常欣賞的得力干將。王雁剛到嶗山區工作時，就感到地價過低，急需通過清理土地市場調高地價，凝聚人氣和財氣，拉動城區建設。于是，王雁通過凍結土地批租、實施整村改造、異地安置和分散自主購房等一系列動作，不到3個月就使嶗山區的土地價格大幅上漲，城鄉結合部和沿海一線的地價漲幅甚至達到100%至150%。王雁掌握了土地使用的話語權。

王雁簽字批租土地的批文，最終放在了嶗山區國土資源局局長于志軍的辦公桌上。

炙手可熱，行政權力插手土地批租

要在嶗山區開發一塊土地，主要有兩個要害部門，一個是規劃局，一個是國土資源局。要想將一片地成功開發成商住樓，必須得到規劃部門的許可，所以開發商要想得到一塊地，必須打通規劃、國土等主要審批環節。而這兩個部門都歸時任嶗山區區委書記、區長的王雁管，于是王雁成為開發商們攻關的第一個堡壘。

開發土地的程序極為復雜，先由開發商給區長寫用地申請，區長把用地申請通過分管區長批到國土資源局，國土資源局局長再安排土地科填寫審批表，經科長、局長層層簽名再報到區里，接下來的程序是由區上報到市、市上報到省、省上報到國土資源部，最后才層層批轉下來。這些審批手續十分繁雜，缺少一個環節都不行。

開發商之所以要賄賂王雁、于志軍等人，一是要拿地，二是要節省時間。國家在土地“招拍掛”上有嚴格規定，但實際上只要王雁親自出面安排，久拖不決的事情往往很快就能解決。

在青島這種寸土寸金的城市，縮短拿地時間幾乎和拿地一樣重要。在主政嶗山區期間，王雁多次公然違反國家土地管理的有關規定，超越權限，采取批條子、打招呼，開協調會的方式，直接插手干預土地批租和出讓事務。按照公訴機關指控，王雁曾經10余次為開發商謀取土地審批手續、舊城和城中村改造方面的利益。

2003年10月15日，嶗山區國土資源局局長于志軍因涉嫌受賄犯罪，被刑事拘留。在羈押期間，于志軍先后揭發了原青島市市長助理、嶗山區委書記王雁等人涉嫌受賄之事。2004年10月下旬，王雁被捕。兩年后，杜世成落馬。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這些干部屢闖違法批地的紅線呢？于志軍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批租土地，老板吃肉，嘍啰喝湯

據法院審理查明，1995年初至2003年9月，于志軍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索取和收受45個單位和個人的賄賂共計折合人民幣539萬余元。于志軍受賄犯罪行為長達8年，但主要犯罪事實集中于任嶗山區國土資源局局長期間。

于志軍被賄賂擊倒的特點非常突出，甚至連程序都相同，就是開發商托人牽線請于志軍吃飯，先交朋友鋪路子，接著想方設法送來各種名目的好處。接下來開發商找于志軍在批租土地上高抬貴手，于志軍大筆一揮就慷了國家之慨。

于志軍之所以能夠或者心甘情愿地失去原則，有兩個原因，一是“朋友相求”，這種已經送錢的朋友是不好也不敢推辭的；再有一個原因是條子都是上面批轉下來的，自己只是履行個手續。于志軍認為開發商們早把賭注下在王雁等領導身上，肉都讓領導們吃了，自己只不過喝點湯而已，這湯于志軍也就喝得心安理得。發展到后來，凡是自己辦了事對方不開竅的，于志軍就旁敲側擊提醒開發商要表示表示，如果給得少，于志軍就會安排自己的妹妹登門取錢。

比如，青島一家房地產公司看中了嶗山區一塊土地。在辦理土地產權出讓手續過程中，王雁明知房地產公司沒有繳納土地產權出讓金的資金實力，仍然把用地報告批到了國土資源局，于志軍大筆一揮出具土地使用權證。在王雁和于志軍的操作之下，這家房地產公司辦理減免了1.6億元的費用。王雁和于志軍因此分別得到了12萬元和2萬元的“小費”。

玩忽職守，三年之后再上法庭承擔罪責

2004年歲末，一場集中審理風暴將青島市嶗山區土地違法批租窩案相關責任人相繼推上審判席。青島市規劃局原局長張志光、青島市原市長助理王雁、嶗山區國土資源局原局長于志軍等人先后被帶上審判庭。

法庭審理階段，于志軍對檢察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全部供認不諱。由于歸案后，于志軍主動交代了司法機關尚未掌握的部分受賄犯罪事實，并且全部退回了受賄索賄的贓款，并有檢舉揭發王雁等人的重大立功表現，辯護人為于志軍作了從輕處罰辯護。最終，法院判決時采納了辯護人的意見，所以對于志軍予以輕判。

2005年1月11日，王雁因受賄496萬余元，被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張志光受賄860余萬元，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于志軍因受賄539萬余元，2005年1月13日，被山東省泰安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在這3個貪官貪腐的數額中，張志光高達860萬元的受賄數額，曾一度成為新中國成立以來山東省檢察機關查處的受賄數額最大的廳局級領導干部職務犯罪案件。判決后，王雁和于志軍對一審判決沒有提出上訴。

這起在山東甚至全國影響巨大的土地窩案，隨著2005年1月的判決在一片議論聲中落幕，但當時誰也沒有想過，這起窩案給國家稅收帶來的損失由誰承擔。塵埃落定之后，已經開始服刑的于志軍再次被推上了審判臺。

按照有關納稅規定，在辦理國有土地使用權證以前，必須繳納土地契稅。但在于志軍任局長之前，嶗山區辦理國有土地使用權證基本上都是先辦證，再征土地契稅，這一做法是嶗山區政府同意的或者說就是區政府決定的。如果沒有區政府的同意或決定，國土資源局也不可能辦理出國有土地使用權證，因為辦理國有土地使用權證需要區政府領導的審核批準。所以，于志軍就沿襲了區政府和國土資源局的一貫作法。

就是這種沿襲傳統做法的行為，使得于志軍要承擔后果。如果法院采納了公訴人的指控，對于志軍就應當判處3年以上7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2007年 8月24日，于志軍被青島市李滄區人民檢察院以玩忽職守罪立案偵查，9月30日被起訴，2007年11月24日，青島市李滄區人民法院判決于志軍犯玩忽職守罪，免于刑事處分。

至此，這場土地批租大案終于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