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在路上的低碳城市

第四部分：在路上的低碳城市

未來的城市會怎樣？無人可以確切回答，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那將會舒適而方便、空氣更清新、氣候也更宜人。總而言之，未來的城市將更低碳。而低碳的城市要怎樣實現？同樣無人可以確切回答。唯一能確定的是，有些城市已經開始了嘗試。

高耗能的城市大都面目相似，而立足“低碳”的城市卻各有各的特點。河北保定就因“造太陽能、用太陽能”而聞名。

多年以后馬學祿還會想起，自己站在保定城北的土地上眺望的情景。這是1992 年，保定還像個大縣城，工業薄弱，馬路上沒有幾輛汽車。夏日午后的陽光刺眼，曝光過度的景物在他面前徐徐展開，農民的平房、楊樹、農田，這片他從小就非常熟悉的土地，未來會是怎樣的一副圖景？當時45 歲的馬學祿還想象不出來。

后來的變化，不僅保定人想不到，馬學祿自己也覺得太快了。短短16 年，在這片土地上就拔起一座新城。在保定市街頭，四處飄揚的“中國電谷”彩旗，指向的就是這里——保定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馬學祿負責高新區工作以來，“中國電谷”可再生能源企業已經超過160 余家，連續三年增長率超過50%，2007 年實現工業銷售收入160 億元，出口創匯4.3 億美元。正是這個“中國電谷”，照亮了保定邁向低碳城市之路。

“侃”出來的太陽能之城

除了今年年初被世界自然基金會（WWF）列入的中國“低碳示范城市”，保定還有一張環保名片——唯一被科技部命名的“太陽能綜合應用示范城”。

保定每年有2100 小時以上的日照時間，對住在新世紀花園的張先生來說，這些日照省下來的都是錢。他的每月電費都比其他同事少很多。原來，這個小區在2005 年就被進行了太陽能改造。1300 余戶居民均采用太陽能供熱，樓道燈也都用太陽能供電?！坝锰柲鼙阋?、干凈。我們保定是用白天的太陽照亮夜晚?！?/p>

物業公司的閆潔算過這筆賬：“改造前，新世紀花園僅庭院燈一項每年用電6.7 萬度。改造后，小區全年可節約電能100 萬度以上，減少向大氣排放二氧化碳1000 噸#8943;#8943;”現在，保定市區50% 的公共場所、40% 的生活小區、40%的旅游景區都完成了太陽能改造。

保定大量應用太陽能的另一面，是它強大的產業背景：擁有完整的光伏設備制造產業鏈和不容小覷的產值。城市建設所應用的所有太陽能裝置，從電池板到LED 燈管，從蓄電池到控制器，均來自保定城北的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

馬學祿剛從高新區管委會主任的位置退下來，他還記得1992 年動工興建高新區的那一天，自己被任命為第一任主任。他也坦言，直到英利集團老總苗連生找到他辦公室的那一天，保定高新區產業如何發展，自己并沒有十分清晰的思路。

苗連生是個有魄力的商人，敢于嘗試也敢于放棄。1987 年，從部隊轉業的第六個年頭，苗連生創建英利公司。僅靠代理羽西化妝品，英利就實現了2 億人民幣的年銷售額。苗連生并不滿足于此。1993 年，他從日本引進了一條太陽能霓虹燈生產線，這是他第一次接觸新能源。隨著認識的逐步深入，苗連生將全部身家轉移到光伏發電領域。

1997 年的這天，苗連生找到馬學祿是來尋求幫助的。原來，苗連生看準了中國西部大開發的太陽能項目，但中國光伏電池項目有專項撥款，作為民營企業的英利當時根本沒有獲得貸款的機會。當苗連生坐在馬學祿的辦公室里，侃侃而談“太陽能新能源”的時候，馬學祿眼前忽然一下子亮了。

他怎么會不知道太陽能呢？他訂閱了十幾年的《世界發明》，對這項新技術耳熟能詳。但苗連生是個商人，看太陽能的角度完全不同。他琢磨新能源已經3 年了，還專門去了歐洲，了解太陽能產品的生產和市場商機。這天他可是有備而來，做太陽能是要花大錢的，沒有政府的支持，心再大也熬不住原始積累的等待。這次談話后，馬學祿的未來保定高新產業設計的藍圖中，增加了發展“新能源”的核心內容。

為得到項目，苗連生向高新區管委會下的一個投資公司出讓60%股份。“當時與英利約好，是國有控股民營機制，我們不干涉企業經營?！瘪R學祿強調。很快，英利銷售額過億，新能源巨大的市場逐漸顯露了冰山一角，保定的官員們欣喜不已，更加堅定了做“可再生能源”的信心。

不同的鞋走不同的路

低碳城市的路各有各的走法，但在推廣可再生能源，取代高碳化石燃料的理念上基本一致。在美國密蘇里州的巖石港，只需要4 臺風力渦輪發電機，就足以提供小城所需的全部電力。巖石港農民樂于如同耕種農作物一樣，在風力發電農場“耕種”風力，因為除了能產生干凈環保的電力資源外，他們還可以從能源公司設在自己農場的風力發電機上收回不菲的地產稅。

保定做不到。這里沒有大風，年平均1.8 米/ 秒的西南風驅動不了巨大的風車葉片。但在高新區的創業路上，人們還是經常會看到這樣的壯觀場景：幾十輛卡車一字排開，每輛車都裝著一只三四十米長、像機翼一樣的巨型白色“翅膀”，這就是風能發電機頂端的葉片——它們在當地生產，即將被運往內蒙古、新疆等風力資源豐富的地區。

作為WWF 的“低碳示范城市”項目合作方，保定的低碳示范作用似乎更多地體現在這些清潔能源設備的生產上。馬學祿提過，要將產業建設成真正的循環經濟，通過產業帶動，逐步達到城市低碳化?！把h經濟體系應如同人體系統一樣，如果把工業制造系統比作人體的動脈系統，那么，我們使用過的工業制造物的回收再利用則應如人體的靜脈系統一樣?！比欢?，目前保定的靜脈產業建設仍在設計之中。

即使是保定引以為豪的能源“動脈產業”，中間也不乏一些值得質疑。本來，中國的太陽能產業就可算是世界上的異數——太陽能板的主要原料多晶硅基本依賴從國外進口，產品本國尚未形成市場，95% 的產品必須出口國外。這種情況下中國的太陽能電池的產量卻僅排在日本、德國之后，還誕生了像天威英利這樣的世界級光伏企業?！斑@種兩頭在外的格局，代表著中國太陽能產業尚不穩定?！北M管產業現狀比較樂觀，但保定高新區的另一家太陽能企業的負責人仍表示出隱憂。

還有消息說，高新區要建個生產多晶硅的廠子，這是個能耗較高的項目，對環境也有一定污染。發展這樣的項目，還能叫做低碳么？什么樣的城市才算是低碳城市？

低碳之城的現實差距

離開高新區，記者采訪了很多保定市民，他們都搖頭說不知道低碳，反問我們是什么意思。一個出租車司機說只知道保定是太陽能之城、“中國電谷”。他聽說我們是記者，開始抱怨保定的“三年大變樣”，“我現在住平房挺舒服的，要拆了，就算給我兩三套三居又怎么樣？”

WWF 負責保定低碳城市項目的陳冬梅，在選保定之前觀察了他們兩年，也走了很多其他的中國城市，和當地的發改委或一些高校聯系，發現大家都特別熱情，但說起低碳卻了解很少，“他們以為就是個理論，搞個課題?！?/p>

相比之下，保定的可再生能源確實做得很出色，“他們沒意識到自己所做事情對世界的影響：每年幾百億的產值，有多少地方在應用他們的太陽能電池、風電葉片、風電發動機，每年能節約多少化石能源，又能減少多少二氧化碳排放?！?/p>

陳冬梅也承認，保定的低碳現在好像還是高新區這一塊兒，但真正的低碳城市遠不止這些?！白屛覀兏吲d的是保定市政府對低碳的響應態度，他們口號叫得響，出臺的文件多，證明是在重視。認識上的差距，說明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沒有差距，我們也就不用和他們合作了。再說，與城市合作做項目，我們的經驗也少，怎么去影響他們，需要更多溝通。”

事實上，“低碳”這概念實在太新。是英國人提出了這個概念，但他們也沒有詳細的理論，到現在什么是“低碳經濟”，沒有標準，沒有定論。“但化石能源枯竭已是事實，社會未來走向‘低碳’必然是大勢所趨。保定做到什么樣才算實現了低碳？我們會用不斷豐富的認識去和他們溝通，用經濟和技術的標準衡量，幫助他們做更多的國際上的宣傳。我相信保定高新區那支優秀敬業的團隊，我們也有20 多人的團隊配合這個項目?！?/p>

“至少合作5 年吧，保定有希望，我相信他們的低碳產業會越做越大，低碳城市也終將實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