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投資銀行

隨著華爾街僅存的兩家投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轉型為聯邦銀行控股公司，華爾街的投資銀行時代落下了帷幕。至此，美國金融業數十年以來一分為二的格局終于宣告結束。

古希臘偉大的物理學家阿基米德發現了杠桿原理，他自豪地說：“給我一個支點，我就能撬動地球。”華爾街投資銀行家們似乎將這句話當成了自己的信仰。

這些投資銀行家們是一群神秘的戴著光環的人，他們肆無忌憚地利用債務杠桿，一次次地“以小博大”，一次次地上演“蛇吞象”，他們每日交易億萬美元，他們用一美元就能賺六十美元。而今，不堪重負的杠桿終于斷了，習慣了蹺蹺板游戲的投資銀行家們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華盛頓時間9月21日，隨著華爾街僅存的兩家投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轉型為聯邦銀行控股公司，華爾街的投資銀行時代落下了帷幕。至此，美國金融業數十年以來一分為二的格局終于宣告結束。

華爾街幾乎所有的大型金融機構目前都已經落入美聯儲的監管，而由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和美聯儲主席伯南克推動的一項7000億美元的救市計劃也通過了國會的審批。一向反感政府干預的美國人喜歡黑色幽默，他們甚至自嘲地說：“美利堅合眾國難道正在變成美利堅社會主義共和國？”

投行謝幕

9月的金秋原本是收獲碩果的季節，但投行似乎受到噩夢的詛咒卻在這個月份嘗到了杠桿斷裂后的苦果，昔日風光無限的投資銀行們正一天天變得面目全非。

9月14日，這或許是美國金融史上最令人震撼的一個星期日：奄奄一息的雷曼兄弟在滿世界找買家但卻四處碰壁之后，終于支撐不住，向美國破產法庭遞交了一紙破產申請，給158年的輝煌歷史畫上了句號；受到驚嚇的美林證券匆忙以440億美元將自己出售給美國銀行；而美國最大的保險商美國國際集團（AIG）也向美聯儲發出病危警報，兩天之后被美國政府以850億美元接管。“流血的周日”是美國媒體給這一天的封號。

第二天注定是個黑色星期一。如果你有個朋友在華爾街，他可能會告訴你他比平時早起了兩個小時，而華爾街幾乎所有的交易員都比平日提前一個小時坐在自己了的位置上，守在交易終端前，因為他們內心隱隱約約知道，這一天他們將要創造并見證歷史。果然，當天股市一開盤，他們收到了無數拋售指令，而雷曼兄弟的破產申請更是使其股價暴跌94%，從3美元跌至20美分，這家以棉花經紀商起家的華爾街歷史最悠久的投行過去一年的股價最高曾達67.73美元。美國股市也在這一天創下了自“9·11”以來的最大單日跌幅。

此后，當你在雅虎財經輸入雷曼兄弟的股票代碼LEH，它會告訴你，這個代碼已經“invalid”（無效），連續40年以來在美國抵押貸款債券業務上獨占鰲頭的雷曼兄弟已經如流星般隕落。而它的倒塌馬上又淹沒在更大的新聞事件中：華爾街碩果僅存的兩家投資銀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也頂不住市場的壓力，終于向美聯儲尋求庇護，申請轉型為銀行控股公司。至此，華爾街的五大投行——貝爾斯登、雷曼兄弟、美林證券、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全軍覆沒，投資銀行業作為一個獨立行業的歷史宣告終結。

華爾街也正迎來一場根本性的變革。

美國金融業內的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的分離始于大蕭條以后。1929年10月，華爾街股市因商業銀行的投機活動而經歷了一場暴跌。當時的商業銀行為攫取更多的利潤，利用其雄厚的存款資金實力開始涉足活躍的證券市場，承銷證券并誘使客戶認購，為危機的發生埋下了伏筆。大蕭條過后，美國在1933年制定了《格拉斯-斯蒂格爾法》，將銀行分為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并劃分了明確的業務領域。

轉型成為銀行控股公司的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將要受到美聯儲、美國存款保險公司（FDIC）的監管。美聯儲將繼續向這兩家銀行提供直接貸款協助。

在信貸市場緊縮、流動性不足的環境中，依靠短期資金市場融資的“投行模式”已經無法運作，而幾乎所有的市場分析人士都認為華爾街的投行模式可能就此消亡。

很多商業銀行也在風險程度極高的次級抵押貸款上栽了大跟頭，包括花旗集團、瑞士銀行（UBS）和美國銀行。它們減計的次債資產規模一度讓人相信它們也即將倒閉，但是它們存活了下來，原因在于其龐大的規模和可靠的日常資金來源，即銀行存款。作為銀行控股公司，摩根士丹利和高盛將獲準開展商業銀行傳統的儲蓄業務，通過吸收存款這種更為穩定的資金來源來為自己提供喘息的機會。

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在尋求美聯儲庇護的同時，也向日本——另一個資本主義帝國的大財團們伸出了求救之手。

日本最大的券商野村證券CEO渡邊健一說，這是一個“一輩子才有一次的黃金機會”。在這場金融危機中受影響較小的日本大財團正小心翼翼地重返華爾街。

9月22日，日本最大銀行集團三菱UFJ集團宣布，已經與美國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達成意向，準備購入對方多至20%的股份，而次日，日本最大券商野村證券公司證實，贏得申請破產保護的美國雷曼兄弟公司亞洲地區業務。日本第三大銀行三井住友金融集團也不落人后，宣布入股高盛。

華爾街日報評論員Evan Newmark甚至撰文寫到：“未來幾周，華爾街上的禿鷲們會瓜分雷曼兄弟尚帶余溫的尸體，然后等著更多的不幸者重蹈覆轍。”

保爾森的選擇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但是華爾街的冒險家們卻總是記不住金融史上那些慘痛的教訓，因為他們相信總

會有人幫他們收拾殘局。

而在今天的美國，收拾殘局的重擔又落在兩個人的肩頭：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和美聯儲主席伯南克，當然，還有他們的一群心腹們。在危機時刻，他們又承擔起了“最后貸款人”的角色。

他們一位曾是高盛集團的投資高管，而另一位曾是經濟學教授。但是從2007年7月貝爾斯登旗下一支對沖基金倒閉以來，華爾街的金融危機愈演愈烈。就連這兩個見多識廣的人似乎也無法確切的預知眼下這場金融危機的走向。而紐約大學的格特勒教授說，他們都拿出了他們自己的劇本，邊走邊改：救？不救？救誰？不救誰？在過去幾周里，他們一直竭力想保住金融機構的現有結構。但現實卻讓他們力不從心。

有人在臺下喊：活該，讓這群冒險的瘋子們見鬼吧，他們應該為往日的貪婪付出代價。但是作為金融系統的當家人，保爾森和伯南克都不敢完全放手，因為這已經不僅僅是次貸問題，而涉及到整個金融市場、金融衍生品市場的安危，也威脅到美國的整體經濟。

“動蕩”、“風暴”、“海嘯”…… 摩根士丹利亞洲主席史蒂芬·羅奇說，“對于眼下的這場金融危機，市場幾乎不乏各類極端的修辭”。就連美聯儲艾倫·格林斯潘也形容美國目前遭遇的金融危機“百年一遇”。

華爾街當下這場金融危機的始作俑者“次貸”只占美國已發行抵押貸款總額的14%，但正是這個小小的份額，經過層層證券化打包出售，竟然翹翻了金融市場剩余的86%。

就交易資金量來說，金融衍生品市場是世界上最大的金融市場，其交易總量相當于全球經濟總量的16倍。國際清算銀行最近的報告顯示，全球衍生品的交易總量超過了1000萬億美元。這個數字實在是大得超乎想象，因為全球所有國家的GDP加總也就是大約60萬億美元，而這次次貸危機所涉及的有問題的抵押債券的總額也僅僅是1.2萬億美元。這1.2萬億美元的抵押貸款債券撬動的是整個1000萬億美元的衍生品市場，華爾街的投行們過度地使用了債務杠桿，足以讓他們飲恨終身。

最終，保爾森和伯南克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放棄雷曼兄弟，因為他們認為雷曼兄弟已經不再重要。不能放棄AIG，是因為一旦連保險業的巨無霸都無法存活，那市場信心將會跌至冰點。他們聯合向總是吹毛求疵的國會提出了一項7000億美元的救市計劃，肩并肩地坐在聽證席上面對憤怒的國會做證詞陳述、解釋救市計劃。但是這項計劃似乎沒有人氣，遭到了120多位經濟學家聯名反對，理由是不能為挽救短期的危機而犧牲長期的市場。

盡管遭到眾多反對，但是在美國總統布什的呼吁下，保爾森和伯南克的努力似乎終于有了成效。

9月26日，國會終于就政府7000億美元的金融市場救助方案基本達成一致。雖然保爾森希望國會一次注入7000億美元，據一名了解協議情況的參議員助手表示，財政部會立刻獲得2，500億美元資金，從各類金融機構收購不良資產。如果情況必要，在由總統布什進行確認后，財政部可再獲得1，000億美元資金，剩余3，500億美元也需要在總統確認的情況下才能使用，不過國會有權通過表決阻止動用這些資金。

不知道一再出臺的救市計劃是否能夠結束這場已經長達14個月的金融危機。

貪婪和恐懼往往是駕馭金融市場的兩種情感，而正是這兩種最本能的情感埋下了這場危機的種子。偉大的物理學家牛頓說過：“我可以算出星星的運動軌跡，但我不能算出人類的瘋狂。”

隨著貝爾斯登倒閉、雷曼破產、美林易主、兩房（房利美和房貸美）被收歸國有化、美國最大的保險公司AIG被美國政府接管，就連華爾街碩果僅存的兩家大投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也轉型成為聯邦銀行控股公司，華爾街昔日的輝煌已經一去不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