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世紀中期,一場毀滅性的大瘟疫降臨在歐洲,人人自危。被瘟疫感染的人身上會出現腫瘤、大塊黑斑。非常疼痛,還會滲出血液和膿汁。大部分人在三日內就會死掉,很多人甚至活不過48小時。由于患者身上都會出現黑斑,人們稱這場可怕的大瘟疫為“黑死病”。沒有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因黑死病而痛苦地死去,但據現代學者估算大概有1/3的歐洲人口在黑死病的魔爪下喪生。關于瘟疫爆發的原因,當時的人給出了各種各樣的猜測。直到1894年,法國細菌學家亞歷山大·耶爾森發現了引起鼠疫的病原體,命名為耶爾森氏鼠疫桿菌。從那以后,科學界普遍認為,黑死病就是鼠疫桿菌襲擊淋巴腺導致的腺鼠疫。它可以由人直接傳染給人,但主要傳播途徑是老鼠和跳蚤。于是“黑死病:鼠疫”的觀點流行至今,老鼠也成了造成中世紀歐洲入口毀滅性喪失的元兇。
然而,從零世紀開始,越來越多的科學家開始嘗試為老鼠解脫罪名。他們提出了各種各樣的疑問:為什么鼠疫會造成如此嚴重的人口死亡?因為按照專業常識,鼠疫是不會導致大規模人口死亡的。依賴于老鼠和跳蚤作為中介的瘟疫,怎么會在寒冷的天氣里傳播呢?由于寒冷的天氣會使老鼠懶得活動,因此不可能會快速和廣泛地傳播疾病,尤其是在稀少和分散的人口中。為什么隔離措施成為唯一有效的措施?人們如何能阻止老鼠從被隔離的房屋和村落跑出去呢?種種疑問最終都指向了同一個問題:黑死病真是老鼠惹的禍嗎?
再現“世界末日”
不管愿意與否,人類要想真正找到那場大災難的元兇,就需要回到那痛苦的記憶中去。
“在我主降生后的第一千三百四十八年,意大利城市中最美麗的城市——就是那繁華的佛羅倫薩,發生了一場可怖的瘟疫……”
“病人鼻孔里一出鮮血,就必死無疑。染病的男女最初在鼠蹊間或是在胳肢窩下隆然腫起一個瘤來,到后來愈長愈大,就有一個小小的蘋果或是一個雞蛋那樣大小。一般人管這瘤叫‘疫瘤’,不消多少時候,這死兆般的‘疫瘤’就由那兩個部分蔓延到人體各部分。這以后,病征又變了,病人的臂部、腿部以至身體的其他各部分都出現了黑斑或是紫斑,有時候是稀稀疏疏的幾大塊,有時候又細又密;不過反正這都跟初期的毒瘤一樣,是死亡的預兆。”
這讀起來令人膽戰心驚的細節描寫出自于著名的文學作品《十日談》,別以為這是作者卜迦丘在虛構夸張,雖然悲觀情緒和夸張描寫的確是那個時期文學作品的特征,但事實上現實情景比文學作品還要恐怖。
“死亡的人如此之多,以致死者無人料理,埋葬時找不到祭司在他們的墳前禱告。父子之間不相往來。博愛之情消逝了。死亡率如此之高,幸存者幾乎不到1/4。甚至醫生也懼怕感染而不敢對患者進行治療。”
大瘟疫如死神般掠過歐洲大陸。據說,在人口密集的阿維尼翁,每天有4D0人喪生,7000多所房屋因人死光了而閉戶,僅一塊墳場在六周之內就接納了11萬具死尸。據傳該城的居民死了半數,其中包括9名紅衣主教和其他70名地位稍低的高級教士。在墳場擠滿之后,阿維尼翁的死尸就拋進了羅納河,最后挖了許多供集體埋葬的大墳坑以傾倒尸體。而倫敦的這種墳坑里的死尸要層層堆積到高于地面為止。每個地方的報告都談到,病人的死亡速度之快使活著的人來不及將他們埋葬。家家戶戶把尸體拖出來棄在門前。每天早晨都能發現新增加的死尸堆。大街上走著無休止的靈車,人們耳邊響著無休止的喪鐘,整個歐洲被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以致到后來,為了緩解這種恐怖的氣氛,人們被要求不再敲喪鐘,除了寡婦之外也不許穿孝服。意大利錫耶納的一位編年史作者寫道“喪鐘無人擊,人不論其所失,亦不泣,因無一不盼死……眾人不但云且信‘此乃世界末日也。’”
追蹤瘟疫之源
無論如何,人們總要找出這場大瘟疫的源頭,想出辦法來拯救自己。
為了逃避死亡,人們嘗試了各種方法,他們祈求上帝,吃精細的肉食,飲用好酒……醫生們企圖治愈或者緩和這種令人恐懼的癥狀。他們用盡各種藥物。也嘗試各種治療手段,從通便劑、催吐劑、放血療法、煙熏房間、燒灼淋巴腫塊或者把干蛤蟆放在上面,甚至用尿洗澡,但是死亡還是不斷降臨到人間。一些深受宗教束縛的人們以為是人類的墮落引來神明的懲罰。他們穿過歐洲的大小城鎮游行,用鑲有鐵尖的鞭子彼此鞭打,口里還哼唱著“我最有罪”。而在德國的梅因茲,有1.2萬猶太人被當作瘟疫的傳播者被活活燒死。斯特拉堡則有1.6萬猶太人被殺。只有少數頭腦清醒的人意識到可能是動物傳播疾病,于是他們把仇恨的目光集中到貓、狗等家畜身上。他們殺死所有的家畜,大街上滿是貓狗腐敗的死尸,腐臭的氣味讓人窒息。不時有一只慌亂的家貓從死尸上跳過,身后群用布裹著口鼻的人正提著木棍窮追不舍。沒有人會憐憫這些弱小的生靈,因為它們被當作瘟疫的傳播者。我們發現,在當時的記錄中,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人們認為是老鼠惹出了這彌天大禍。
1894年,法國細菌學家亞歷山大·耶爾森發現了引起鼠疫的病原體,命名為耶爾森氏鼠疫桿菌。于是“黑死病=鼠疫”的觀點被廣泛接受。人們開始以此來還原當初這場大瘟疫的恐怖行程。
1338年,黑死病最初在中亞個小城出現,并于1340年傳入印度,隨后沿古商道傳入俄羅斯。1345年冬天,韃靼人在進攻熱那亞領地法卡時,竟然將黑死病人的尸體拋入城中。結果久攻不下的城池陷落了,大多數法卡人死亡了。而少數向地中海地區逃亡的法卡人又把這可怕的瘟疫帶向了歐洲。
1347年下半年和1348年上半年,黑死病傳到西西里和威尼斯;1348年4月到9月流行于佛羅倫薩。整個意大利都遭受其害。它又從意大利越過阿爾卑斯山侵入瑞士、德國、波蘭和匈牙利。
1348年1月,黑死病通過船只傳到馬賽,由此迅速向北傳播,同月到達阿維尼翁。在4-5月間,瘟疫流傳至納爾榜、蒙彼利埃、卡爾卡松和圖盧茲。與此同時,在意大利傳到了羅馬、佛羅倫薩及其周圍地區。6-8月間鼠疫流行到波爾多、里昂和巴黎,傳到了勃艮第和諾曼底地區,并穿過海峽進入南英格蘭。在同一個夏天又由意大利穿過阿爾卑斯山進入瑞士并東侵匈牙利。
1349年黑死病在巴黎復始流行,傳播至庇卡底和佛蘭德斯地區及低地國家,又由英格蘭流傳至蘇格蘭和愛爾蘭并傳及挪威。挪威有一艘“幽靈船”,裝著一船羊毛和全體船員的尸體離岸漂去,一直漂到卑爾根附近。黑死病就由卑爾根傳入了瑞典、丹麥、普魯士、冰島并遠及格陵蘭島。其后300年問,黑死病還曾多次爆發,可能總共殺死了多達2億人,直到1670年以后——謝天謝地,它神秘消失了。
人們甚至還為“鼠疫”的大爆發找到了一個聽上去很有道理的支持條件,因為當日寸的歐洲人出于宗教信仰,普遍認為貓是女巫的寵物和助手,所以貓被大量地消滅,以至于在當時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貓在歐洲絕跡。所以黑死病重要的傳播媒介老鼠則在這條斷裂的生物鏈中以幾何數量增長,為黑死病的爆發創造了最重要的條件。
緝拿神秘真兇
然而,也就是在這瘟疫爆發行程的還原中。人們又找到了種種可疑之處:
首先,腺鼠疫跟嚙齒類動物和寄生在它們身上的跳蚤密切相關,但是,黑死病的蔓延方式不適合由老鼠和跳蚤傳播——黑死病傳入北部歐洲要翻越阿爾卑斯山,山上太冷,跳蚤無法孵化。黑死病從法國的馬賽市向巴黎蔓延,速度達到了每天4千米,遠遠超過了一只老鼠所能奔跑的速度。再者,能傳播這種疾病的老鼠也不在這些城市閽奔波。
另外,科學家通過研究18世紀的埋葬記錄,發現黑死病是直接由人傳染給人的。這些記錄是當時的伊麗莎白一世下令制作的,它詳細記載了眾多黑死病死亡者的情況,明確顯示出黑死病從一個人傳染給他的鄰居和親戚。進一步研究這些埋葬記錄得知。黑死病的潛伏期大約為20-30天,黑死病病人感染后約37天死亡。在最初的10-12天,患者沒有傳染性,但到20-22天時,通常就具有傳染性了。患者在病倒時才會知道自己已被感染,這時他離死之只有不到5天的時間。而到此時,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具有傳染能力了。那時的歐洲人似乎已經知道黑死病的這些特性,因為他們很快采取措施,隔離可能的病毒攜帶者。1665年,英國伊亞姆市爆發黑死病,當地居民無私地把自己隔離起來。他們中三分之一的人死掉了,但他們卻保護了其他城鎮的居民。如果老鼠是傳染源的話,這就是不可能的了。
不過最有分量的質疑是,科學家根本無法從黑死病人遺骨中找到鼠瘦桿菌的蹤跡。據英國《新科學家》雜志報道,牛津大學古生物分子中心的科學家從14世紀的黑死病人遺骨中試圖尋找鼠疫桿菌,但以失敗告終。雖然法國地中海大學2000年的一個研究報告稱,他們從法國蒙比利埃市附近取得的三具黑死病人遺骨的牙齒中提取了DNA殘片,用聚合酶鏈式反應(PCR)技術進行“放大”,從口發現了鼠疫桿菌的特有DNA序列,但牛津大學的科學家提出這個研究可能存在缺陷。他們曾挖掘了歐洲不同地區的5個萬人家,從66具尸骨中取到121枚牙齒,用了和法國人一樣的實驗方法,但是一無所獲。牛津大學的科學家因此懷疑法國小組的樣本事實上是被現代鼠疫稈菌污染了。
那么究竟到底是什么造成了那場大瘟疫?越來越多的科學家傾向于元兇是一種類似于埃博拉病毒的出血熱病毒。如果這種猜測能夠成立,就能解釋為什么黑死病會如此迅速地傳播開來。科學家說這種病毒的潛伏期較長,大約為20天,在感染病毒到發病的這段時間里,感染者會在毫不知情的人群中將疾病傳播開來。據此,科學家們猜測當時的情景可能是這樣的:某個感染了黑死病而自己還并不知曉的病人,或許是一個士兵或許是一個到處旅行的商人,到一個新的城鎮后傳染給別的人,于是疾病就在這個城鎮里很快地傳播開來。大約過了兩三個星期,這個旅行者病死了,而城里其他_的人也開始陸續病倒,在此期間,這個城鎮或者村莊里也有人外出到其他地方去,于是就傳播到了更多的地方,傳染給了更多的人。這就是為什么疾病會傳播得如此之快的原因——天3 2公里的速度是人們在鄉間步行走動的一般速度。
要證明黑死病是由病毒引起的也許比較困難,在當時沒有血液檢測方法來確定病毒種類,而要從700多年前的死者遺骸中提取病毒的DNA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最近幾年里,科學家們還是找到了一些證據來支持黑死病起因于病毒的理論。科學家通過一些記錄找到了一個地區黑死病幸存者的后人,對他們的DNA進行了測試。科學家們非常好奇地想知道,這些幸存下來的人是否擁有某種相同的基因幫助他們抵抗了瘟疫的進攻。結果正如科學家們所預想的那樣,這些幸存下來的人的基因里有一種叫做CCR5-delta32的變異基因含量較高。根據以往的研究,科學家們早已知道,帶有這種變異基因的人與基因正常的人相比。感染艾滋病的幾率小很多,即使受到感染,發病也會慢得多。伊亞姆鎮并不是個例外,歐洲一些疫區中有不少人(包括美國的一些移民,他們多數都是歐洲黑死病過后的幸存者和他們的后代),都有著不同尋常的較高含量的CCR5-delta32突變基因,這些人約占人口總數的14%,而在一些沒有經歷過黑死病的地區,如亞洲和非洲,帶有這種變異基因的人只占人口總數的2%。也就是說,科學家可以這樣認為,黑死病增加了高加索人種基因中的CCR5-delta32基因變異的頻率,基因突變保護了這些人群,增強了這些人群以后對于黑死病以及艾滋病的抵抗能力,同時,這也說明黑死病和艾滋病一樣是由某種病毒引起的。
因此,雖然老鼠從黑死病事件中逐漸洗脫了罪名,黑死病也在17世紀銷聲匿跡,但在空中交通工具飛遍全球的今天,如何有效阻止病毒的“全球化”傳染卻似乎更讓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