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泊爾旅游,很多人會選擇租乘小型直升機領略雪山的美景,他們認定這是這里最刺激的運動,可我覺得其實漂流才最刺激。我和老公在尼泊爾漂流時正趕上尼泊爾爆發內戰。
我們在博克拉享受了半個月的假期之后,計劃從博克拉漂流返回加德滿都。博克拉是尼泊爾的個小鎮,群山環繞,許多游客慕名來此徒步。一條主街直通山里,主街兩旁遍布酒吧和西餐廳。它濃烈的休閑氣氛,讓不同膚色的背包客駐足。
可是,我們遭遇的博克拉街頭,突然變得與休閑不相干起來。全副武裝的政府軍人采回巡視,頂著大喇叭的宣傳車在街上叫嚷得越來越頻繁,當地人也總是有意地避開游客竊竊私語。我們詢問旅館老板出了什么事情,他總是笑著說,沒事,一切都很好。
老公買了一張報紙,這才了解到當地的局勢已經相當緊張,而博克拉是戰略要地,自然成為雙方爭奪的焦點。直升機在低空盤旋,軍人在地面巡視,博克拉顯然已進入了戒備狀態。
我們和大多數背包客一樣,決定離開這個小鎮,返回加德滿都。
離開小鎮的那天清晨,我悄悄爬到旅館的樓頂,希望能看到遠處的雪山。對面樓臺有一個當地小女孩,六七歲的模樣,友好地沖我打招呼:“What's your name?”我也向她擺手:“Yang!”她高興地說:“Yang,Good name!”可愛的小姑娘讓我充滿了好心情。天氣也不錯,初升的太陽還沒有爬上青山,先把更遠處的雪山頂照得刺眼的白,背后襯著藍色的天。
可是,鑒于政治局勢的變化,大家已經沒有更多的心情安靜地欣賞美景。我們的鄰居,換了一批又一批,現在終于輪到我們打點行裝了。
早上六七點鐘,就已經有大批游客聚在汽車站。大巴沒有具體的發車時司,司機們嘰里呱啦地用手機打電話,忙著獲取最新的消息。
車站的氣氛很緊張,天氣卻格外好,來了半個月都只能看到雪山頂,在要離開的這天,雪山居然露出了全貌,圍繞著小鎮的雪山在湛藍的天空里一覽無余!大家百無聊賴地等著,最終等來了壞消息:有一段必經之路在這一天將有槍戰,大巴無法通過。至于什么時候能走,只能等進一步的消息了。有意思的是,這里打仗好像都是事先計劃好的,雙方和有關人員都能得到事先通知,這樣游客就能避開戰事即將發生的地區。
我們的行程安排是漂流一天,再乘大巴回加德滿都。與我們同行的是另外3名以色列游客,費用是每人30美元。組成這個團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和老公決定漂流回加德滿都,可旅行社沒有辦法在只有兩個客人的情況下發團,我們只能留下聯系方式,等著別的背包客加入。等了兩天,有兩個以色列女孩對漂流很感興趣,決定加入我們的行列,所以我們約定四人成行。可是導游以最低五人團為理由,給出最低價錢,每人32美元。幸運的是,在我們準備出發前,另外個以色列小伙子加入了,我們的價錢降到每人30美元,這讓我們著實高興了一陣。在外旅游時的心理就是這么奇怪:只要能節省一分錢,也會歡呼。
和我們同行的還有另外三個尼泊爾當地的小伙子,一個負責指揮,一個負責做飯,另一個劃單人皮劃艇,以便有人落水時能及時援救。
在當日寸的局勢下,尼泊爾導游是我們了解情況的唯一途徑。由于道路阻斷,坐汽車回加德滿都不太可能。但是導游說我們漂流會繞開即將發生槍戰的主路,第二天轉乘汽車,能否順利回加德滿都再視當時的情況而定。如果我們愿意的話,當天是可以出發的。
老公和導游確認路況和途中的危險程度時,我的心里一直在猶豫,尤其是看到大家都推遲了行程,只有我們五個人鋌而走險,心里更有點兒七上八下。老公說得對,以色列人一定認為這是小事一樁,因為戰爭對他們來講不是什么新鮮事兒。突然想起在學生時代讀《飄》時的感覺,當時乏味的學生生活,讓我對斯佳麗能趕上一場戰爭羨慕得不得了。而此時感覺自己也將要置身于硝煙和戰火中了,心情變得緊張而興奮。我暗自慶幸有老公在身邊,不用一個人來應付這突如其來的事件。
最終我們商量的結果是,接受突發戰事給這次漂流帶來的額外刺激,行動按原計劃進行。
我們五人上了往返博克拉的汽車,尼泊爾小伙子把獨木舟、排槳艇、大木桶等一應物件拴在大巴的車頂上。兩個小時的路程里,當地人帶著行李頻繁地下車接受檢查,不過我們五個外國游客受到了優待,不用檢查。目的地是一座小橋,我們在橋邊卸下裝備,沿著斜坡下去是一條河道很寬且水流很急的大河。三個尼泊爾小伙子麻利地把艇吹起來,把我們的相機放在防水的大桶里,這個藍色的大桶有半米高,很像存酒的酒桶,而我們的大背包都被放在了防水袋里。
指揮坐在艇的尾部,另一個尼泊爾小伙子劃獨木舟,其余六人分別坐在小艇兩邊,一切準備停當后,我們的指揮開始對我們進行簡單而又嚴厲的培訓。他反復強調了步調一致的重要性。而且說起去年發生的一起事故——有名游客在漂流途中不聽從指揮,在急流處掉進水里,再也沒能上岸。我本來以為這只是危言聳聽,不過后來的漂流讓我體會到服從指揮的重要性。
由于我們挑選的不是初級灘,所以在漂流的過程中,幾次遇到了水流湍急的江段。當時聽到的只有巨大的水聲和指揮的喊聲,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絕對聽從指揮的命令,盡管有成片的江水打在臉上,也要緊緊攥住船槳并且拼命地劃動。艇不時地被大浪托起,我的頭腦接近凝固狀態,腦子里只有一個恐懼的念頭:“我馬上就要掉到水里了!”
中午時分,伴隨著不期而至的小雨。我們的漂流隊終于在一塊沙地邊靠岸,四周是布滿密林的大山。有人開玩笑說,如果有人在這里放冷槍,我們誰也逃不過。我們在浪里顛簸得早已經濕透,索性就坐在沙灘上淋著雨吃午飯,大家邊吃邊聊,因為下午還要繼續漂流。
傍晚的時候,我們終于漂到一處寬闊的沙灘前,導游說這就是我們的宿營地。不遠處有一條傾瀉而下的山泉,是我們洗澡的地方。享受如此純天然山泉洗澡的待遇,我還是。頭一次,感覺刺激又新奇。尼泊爾小伙子們搭好了帳篷,架起鍋煮米飯。我們也幫著洗芹菜、削土豆。雖然條件簡陋,尼泊爾人卻認真地做了一頓豐富的晚餐,居然還削了一個蘿卜花點綴沙拉拼盤。晚上,大家圍著篝火天南海北地聊天,開心極了。
山里的夜晚漆黑一片,除了嘩嘩的水聲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一般在有聲音的情況下,我很難入睡,不過這一天的體力消耗太大,我竟然一覺睡到天亮。從帳篷里爬出來,一股攤雞蛋餅的香味
我們上岸的地點選在了離公路很近的一片沙灘,在這條公路上可以搭車去加德滿都。尼泊爾小伙子們為我們準備好了午飯,路邊的小桌上碼著金槍魚通心粉之類的吃食,我們邊吃邊攔車。可開往加德滿都的車始終沒有攔到,大家決定改變計劃,上了一輛回博克拉的汽車,搭車到橋頭下來再攔去加德滿都的車。這輛回博克拉的大巴嚴重超載,路上又坑坑洼洼,我們被擠在過道上,隨著人們左右搖晃,遇到塌方的路段,車子幾乎要側翻過來,一路上提心吊膽。
我們和另外兩個以色列女孩一起搭車去加德滿都,路況好了很多,但是進城的關卡很多,路上堵車很厲害。當地人開車隨心所欲,狹窄的山路也要超車,即使對面來了車也互不相讓,汽車行駛得很慢。就這樣,我們的車艱難地向前蹭,一直到6點多鐘,車子才開得順暢起來。想到還有一個小時就能到達加德滿都,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汽車停了,路邊是家四面透風的小飯館,當地人真是了得,不慌不忙地按習慣做事,明知這時候關卡多很容易堵車,還是要吃了飯再說。人人一副“管他呢”的表情,每人面前一大盤子的咖喱飯,不慌不忙地吃著。我和老公不想讓肚子受委屈,決定忍一忍,等到了加德滿都再美餐一頓。
大家再返回車子的時候,公路上已經堵得一塌糊涂,這一堵就是5個小時!天色暗了下來。又下起了小雨,車卻還在原地不動。以色列女孩有點焦躁起來,一首接一首地唱歌。而當地人倒是神態自若,好像早已習慣了堵車。
好不容易到了城里,滿街的軍車和救護車卻讓我們的心情沒辦法放松。雖然我和老公約定旅游時只坐公交車,但當時已經是夜里。氣氛又緊張,我們決定破例打車去游客集中的Thamel區。安排好住宿,我和老公雖然疲憊,仍然決定找一家酒吧慶祝一下。這時已是夜里一點鐘,Thamel街上一個人影也沒有,我們逛了整條街,才找到一家飯館,雖然沒有什么可吃的,老板還是很和善地給我們炒了一份米飯。和老板聊天,我們才知道加德滿都已經實行宵禁,晚上早已沒有原先的熱鬧。看來,離開尼泊爾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