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煙帳

倪古丁今年六十五，煙齡五十六。也就是說，十歲那年，他就開始吸煙，參入煙民行列，而且煙火不斷，越燒越旺。

據好事者統計：如果把倪古丁抽的煙一根一根連接起來的話，可從中國最北端黑龍江的漠河連到中國最南端的曾母暗沙，其中還不包含過濾嘴的長度：如果把吸煙的錢累計起來的話，可供他兒子從小學念到清華大學畢業。

可倪古丁卻不這么想。他認為，喝酒有喝酒的錢，吸煙有吸煙的錢，這叫做專款專用，二者不能混為一談。他的座右銘是：飯后一支煙，勝似小神仙。他這一生只為一個字而活，那就是“煙”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都做到有始有終，雷打不散，例行“煙”事。

倪古丁清早醒來，眼睛一睜，第一件事就是點燃一支煙，然后一邊吸著煙，一邊想著下一步的事，煙消了，霧散了，屁股才漫不經心地離開床沿：接下來上茅房，照例點上一支煙，既能改善衛生環境，又能解除便秘的煩惱，煙冒了，灰掉了，然后輕裝上陣；接下來，除了吃飯、睡覺，便是煙不離手，手不離口。象噴氣式飛機一樣，人到哪兒，煙就跟著冒到哪兒。

倪古丁以吸煙為樂，吸煙是他的精神寄托。人家患感冒上藥店，買藥吃，他患感冒進商店，買煙抽，加大煙的劑量，采用煙熏火燎法殺死病毒，根除病灶。遇到不順心的事，他就莫無聲響地抽著悶煙，以煙解愁，舒緩精神壓力，驅除煩惱。

醫生對他說“煙草中含有大量的尼古丁，有害健康。”他說那是騙人的，他倪古丁就喜歡與尼古丁打交道。如果吸煙有害健康，國家為什么還造煙、賣煙?張鎮長做報告時為什么鼻煙冒得象小火輪?李書記為什么收禮不收腦白金，只收煙?尼古丁有毒是假的，我爺爺抽煙，壽命在全村上下最大。另外，聽說周總理只喝酒不吸煙僅活了七十幾歲，毛主席只吸煙不喝酒活了八十多歲，而鄧小平又吸煙又喝酒卻活了九十多歲這又怎么解釋呢?所以，寧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

倪古丁小時候家里窮，抽不起煙。煙癮上來時熬不住，就把人家扔掉的煙屁股撿起來，裝進自制的土煙槍里接著吸。后來成了家，老婆養了幾只老母雞下蛋，可他不吃蛋，用蛋換煙，維系煙火。他雖不吃雞蛋，但會放“煙幕蛋”，還會吐煙圈、吹煙柱、噴煙花，鼻子里出氣帶冒煙。如果有吸煙比賽的話，說不定能上世界吉尼斯大全呢。

當然，為吸煙的事，倪古丁也未少受罪。九歲那年，父親叫他去買煙，出于好奇，他抽了一支，回到家中，被父親毒打了一頓，至今手上還留下了一塊煙頭大的疤痕。從那以后，他就染上吸煙的習慣。后來長大成人了，介紹好幾個對象都因吸煙的事告吹了，最后還是從人販子那里買了個外地女人做老婆。婚后不久，老婆實在受不了他滿嘴的煙味、嗆人的煙霧、散落的煙灰，只好與他分床而睡，倪古丁因此也就以煙為伴。

倪古丁抽煙，無疑給家里的經濟帶來了不小的壓力，為此老婆時常和他吵架。把錢藏起來，他就在家翻箱倒柜的到處找，找不到他就去借，借不到他就去賒，欠了人家一屁股債。老婆說他把家給敗了，可他卻不以為然。他說，那天晚上，要不是他睡覺前多抽了一支煙，夜里咳嗽把小偷嚇跑了，家里的錢物就讓小偷偷光了，煙可是小偷的天敵I還有一次，他在去買煙的路上遇到了一條大黃狗，據說這狗咬過好幾個人，被咬的人都無一幸免地患上了狂犬病。可那狗卻偏偏不咬他，為什么’這得歸功于他吸煙。他早年因吸煙患上了佝僂病，現在一直保持著這一姿勢，他稍一彎腰，那狗以為他要撿石頭砸它，就夾著尾巴逃走了。你算算，要是被咬了，患上狂犬病，那損失可就非同小可。倪古丁兩筆賬一算，算得老婆還真是啞口無言。

倪古丁的老婆拿他沒辦法，也只好聽之任之，就當他破財消災。可是，事情并非她所想象的那樣。前不久，倪古丁又患上了嚴重的咳嗽，而且哮喘得厲害，開始用老辦法——煙療，但久治不愈。后來，只好到縣醫院去看，醫生要求做徹底檢查。先到五官科做鼻、口腔、咽喉的檢查，接著看專家門診。老專家采取望聞問切四診法。觀其面，有煙熏火燎之色：聽其音，肺部有嘈雜之聲；問其史，不太明，約與煙齡相仿：把其脈，心律紊亂有異常。怎么辦?建議先抽血化驗，后做腦電圖、心電圖、B超透視、CT掃描，接著告訴倪古丁去把幾張處方上的藥買來，按照他的醫囑服用。

倪古丁按照老專家的吩咐去劃價付款。一算帳，他把一年吸煙的錢付上，還不夠付這幾張處方的藥錢。頓時，倪古丁就嚇得一屁股癱倒在地上，嘴上的煙屁股也熄了火，連煙圈也一冒不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