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服裝廠的檢驗科有廠長的狗腿子。這事是大伙從昨天廠長的例會上知道的。
會上廠長拍著桌子說:“有些科室的同志太不像話,加個把小時的班就怨聲載道,說什么榨干工人的血,說什么資產階級專政。還有的張嘴罵娘。不想千的扛鋪蓋卷兒走人,少給我搗亂!”
廠長列舉的這些話是上次質檢科接到廠長的電話通知加班時,質檢科的人說的,居然原原本本的傳到廠長的耳朵里了,這說明質檢科里有狗腿子。說這廠長,也算不得好廠長。三天兩頭找茬扣工人的工資,工人們氣憤得很,卻說不得。
質檢科有十三個人,自從廠長的小舅子扔下這科長的位子另立門戶后,科長的位子就一直空著。大伙心里都有數,下一個科長是誰,誰就是狗腿子。不要臉地巴結廠長,還不是為了科長的位子嗎?可半個月過去了,廠長還是沒有任命科長的意思。這質檢科里的氣氛就緊張起來了。
老王是最有資格當科長的人。它是科里年紀最大的,也是工作時間最長的。原本老王就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有意見也不提,提了處不處理也沒關系,就是一個老好人。出事之后老王更是小心謹慎。在他眼里,誰都可能是狗腿子。對誰都不能說錯話,不想說錯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說或是少說。對此,女科員小焦很是不滿。她是科里四個女人的頭兒,潑辣得很,一直覬覦著科長的位子。她說:“老王,最近怎么蔫了?不是想當科長想的吧?”老王一直是小焦一伙的懷疑對象。小焦一開口,女人們忙附和道:“是啊,老王,什么時候當科長啊?”“可別忘了請客啊!”老王心中雖然惱火,卻不敢說什么。皮笑肉不笑地說:“都得聽領導安排。”“給個科長都不稀罕,哥們兒就是滾蛋也得找出這狗腿子,不蒸饅頭爭口氣!”胡大猛跳出來說。他和幾個年輕人是年初才來的。不懷疑誰,不避諱誰。說起狗腿子的事就咋咋呼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揚言要打斷這個狗腿子。廠長說的罵娘的就是他。看著幾個涉世未深的毛孩子,老王和幾個老同事相視一笑。小焦不依不饒地說:“我看啊,老王當科長是遲早的事,要是投票選舉啊……”小焦頓了頓,陰陽怪氣地對著女人們說:“咱們可都選老王啊!”老王還是一臉的苦笑:“聽領導的,聽領導安排。”平時和老王要好的幾個同事也都沉默著。小焦這樣的女人能不惹就不惹,特別是這個時候。
“好!”年輕人一陣大呼小叫。胡大猛捧著一副撲克走過來。招呼大家說:“來來,咱做個測試,測測誰是狗腿子,測出來把他趕小質檢科!”幾個年輕人張羅著桌椅。小焦拿余光瞟了老王一眼,老王還是那副表情,不溫不火。你永遠不可能和他用眼神交流達成共識,即使你們在同一條戰線上。小焦不耐煩地對胡大猛說:“測什么?凈瞎胡鬧,去去,干活去。”小焦甩著胳膊走了。胡大猛自言自語道:“怕什么?玩玩嘛,又沒說你是狗腿子。”小焦走了,老王和老同事對視一眼,搖搖頭笑了。
越是,臨近下班,質檢科的人就越怕電話鈴響。因為這時候的電話多半是廠長要求加班的。特別是出事以來,質檢科加班就更頻繁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五點五十分,那臺破舊電話又肆無忌憚地叫起來。老王接起電話:“廠長,好,一小時,好!”電話聲音很大,質檢科的人都能聽見電話里的聲音。聽見電話那頭清脆的掛機聲,老王就要放下電話,電話里又傳來廠長的聲音,似乎對另一個人說:“電話舊了怎么不好?時不常的還能當臥底呢!哈哈!”
質檢科眾人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