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行走在塵囂日上的世界

通常情況下我都不怎么聽民謠，總覺得沒有耐性，或者沒有心力。我情愿花大把時間去看《AmericanIdol》里的選手飆高音，既華麗又激情，多好啊。不像民謠，要沉下心去，反復聆聽歌者每一句歌詞每一段哼唱里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深情，對于生活在越來越浮躁越來越追求經濟價值的世界上的我們來說，這實在是太困難了。好在成都總有接二連三的陰天，當那些密云翻涌而整個世界漸漸褪成灰色的時候，也許有那么一刻你會打心底里厭惡起這個城市的水泥花朵和石頭森林來。然后你會想要回歸最初。

此外，我還是個封面黨，《Ghost》這樣慘淡壓抑的封套正好可以吸引我，事實上它能吸引很多人，因為大家難免都有心情沮喪的時候。一個陰天下午的空蕩蕩的床上，我就在半夢半醒間聽完了這張2007年的專輯，它的表演者是來自佛羅里達的Radical Face，也就是Electric President的成員Ben Cooper。這次他獨立完成了一張表達自己民謠理念的作品，淡化了此前作品的電音元素，代之以更多大自然的聲音采樣。我只能說，它描述的東西真的跟魂靈一樣，既美麗又壓抑。

序曲“Asleep On A Train”一開場就迅速啟用了極為陰沉的手風琴，這種壓抑感才剛被輕巧的鋼琴聲沖淡，又被隨之而來的唱詩班合唱加重了不少。兩分鐘的旋律簡單重復迅速把人拉進了逼仄的氣場中。接下來的重點曲目“Welcome Home，Son”被認為“帶有濃郁的吉普賽風格”，或者“一首溫暖的歌”，但這首歌老讓我不自覺想到Paul Simon And Garfunkel，雖然它的確用吉他制造了某種“吉普賽節奏”，但究其內核仍然是堅硬和冰冷的，并且由始至終帶有強烈的緊迫感。Sheets are swaymg from an oldclothesline，like a row of captured ghosts over old dead grass，甚至連歌詞都很詭秘。“Let the River in”的前奏夢幻得就像《鳥與夢飛行》，大量采樣和小孩子打鬧的聲音(會讓人想起童年時光)。Cooper的歌唱依舊采用了Lo-Fi的處理方式，他的嗓音中天生帶著疏離感，難以靠近。“Homesick”是專輯中最溫暖的歌，“Sleepwalking”是專輯中最甜蜜的歌，可還是免不了感覺寂寞。其實《Ghost》最大的特點(也是它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成功營造出了一種整體的空洞感，仿佛哪里都是曠野，而聽者永遠漂浮在半空無法觸碰地面。教堂，街道、校園、鄉村小路，這些很容易為人們所聯想起的意象，都被剝離了浮躁和生氣，仿佛對世界依舊充滿留念的魂靈們赤腳走過每一處，既傷感又滿足。

其實人和魂靈究竟有多大的區別?也許魂靈只是看不見而已，不被關注，也不受林林總總蜚語流言的影響。他們停留在世上，追尋真正美麗和永恒的事物——也許是一抹余暉，永遠不會是Chanel昂貴的鞋子。這大概可以解釋為什么我們選擇沉迷于另外一個或明媚或陰霾的世界，以及這樣一張鬼氣森森的作品為什么到最后反而讓聽者感覺到光亮。有人說到絕路時更容易辨別方向，《Ghost》最后留給聽者的，實際上是那些生活中總被忽略的，點點滴滴的美好。正是這些細節的重新發現讓我們心懷感激，假想天色漸漸好起來，然后對世界不再那么失望。

當然，這還遠遠不是我們想要的世界，然而一張好的音樂，至少可以鼓勵你堅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