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的望文生義

1971年4月，第31屆世界乒乓球錦標(biāo)賽在日本名古屋舉行。這是缺席兩屆世錦賽之后，中國重返世界乒壇。中國中央新聞電影制片廠拍攝了一部名為《乒壇盛開友誼花——第三十屆世界乒乓球錦標(biāo)賽》的紀(jì)錄片在國內(nèi)放映。那是電影的“新聞簡報”時代。有這樣一部電影紀(jì)錄片，人人爭相觀看。記得我在銀幕上看到日文橫幅標(biāo)語“第三十一屆世界桌球賽”，覺得自己還是能夠理解日文的——桌球就是乒乓球嘛。當(dāng)然，那時候的我孤陋寡聞，并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項運(yùn)動叫臺球，那也是在桌子上進(jìn)行的比賽。

后來，聽說中國人在日本旅游憑著三分意會五分揣摩也能讀懂日文。譬如日本電影《追捕》，它的片頭日文字幕是“跨過憤怒的河”，中國人都能看懂。還有片中的日本“警視廳”，這三個漢字中國人更能夠理解為警察局。有人說，日本文化含量愈高的文章，包含漢字愈多。中日文化的同源性，由此可見一斑。

那時還有朝鮮語，如今我們叫它韓語了。韓語里也包含著許多漢字。中國人也可以根據(jù)其中漢字原意揣摩韓文的大概意思。多少年來，中國人形成這樣的觀點，對英文、法文、西班牙文那樣的文字，我們不敢妄加猜測，因為根本就沒有辦法猜測。對日文、韓文，則頗有略知一二的自信。

參加作家代表團(tuán)訪問韓國時，我還是懷著這種多年形成的想法。參觀2D02年韓日世界杯主賽場——韓國隊淘汰意大利隊的那座球場時，我看到售票處窗前寫著“入場券·銷售·指南”這樣組漢字，一目了然。至于韓國人的姓名與中國人則更是接近，譬如韓國文人協(xié)會理事長文孝治先生，譬如龍仁市文化院長李鐘敏先生，幾乎沒有什么隔閡感。還有那條流經(jīng)韓國首都首爾的漢江，韓語里“漢江”二字的發(fā)音與我國江蘇口音的“漢江”發(fā)音完全一樣。最令我們驚異的是接過韓國肉筆文藝保存會長李洋雨先生的名片。面對“肉筆”二字實在難以“望文”而“生義”，便紛紛舉手提問。原來，在普遍使用電腦寫作的時下， “肉筆”是指當(dāng)今依然用筆寫作的人——這是一群堅守傳統(tǒng)立場的古典主義者。大家終于會心地笑了。這種“肉筆”的會心，不經(jīng)翻譯解釋是根本無法會意的。

關(guān)于漢字的望文生義，終于鬧出了幾則笑語。一天，我們前往烏頭山觀瞻臺。這里臨近“三八”線，登上山頭高臺即可望到一江之隔的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為了方便游客觀看江北的山巒和村落，景點設(shè)有望遠(yuǎn)鏡。我看到牌子上寫著“領(lǐng)用投幣500”的字樣，便會心笑地掏出一枚面額500韓元的硬幣投進(jìn)機(jī)器，然后端起望遠(yuǎn)鏡。不想望遠(yuǎn)鏡里依然漆黑一團(tuán)，拒絕為我提供觀瞻服務(wù)。找到翻譯得知，不是直接投幣而是花500韓元去買一枚專用幣投入機(jī)器。于是，我的望文生義使我痛失500韓元“巨款”。

離開韓國那天，在首爾乘坐大巴車經(jīng)過《東亞日報》社，看到旁邊一家門面上寫著“灸爐”二字，于是紛紛、義論說這里也有中國針灸啊，陪同的翻譯趕忙告訴我們這群自以為是的中國人，說那是一家著名的烤肉店。大家笑了。

中國人讀書，歷來就有切忌望文生義的傳統(tǒng)。前往日本或者韓國那樣的國家旅游，盡管他們的文字里包含著漢字，我們卻更應(yīng)當(dāng)切忌望文生義。因為，有時候我們所揣摩的漢字原義與他們語言里的本義，是存在很大差別的。這就好比有人將漢語“胸有成竹”翻譯成英語“肚子里有一根竹竿兒”，弄得就跟相聲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