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大蘋果紐約

陳建志

你以為紐約紙醉金迷，偏偏曼哈頓有個露天蔬果市集，農夫專賣有機產品，純真的用心讓市民趨之若鶩。

你以為紐約繁忙擁擠，但曼哈頓的大街小巷都有單車道，單車族最是逍遙自在；你以為紐約消費很貴，但名店的薄皮披薩、杯子蛋糕只是平價；中央公園、大都會博物館更是免費。

而放下一切，好好品味這顆大蘋果的滋味，無價!

住在西村(West Village)的一天，往往是從騎單車開始的。我賴床到中午才起身，迷迷糊糊想起今天是周六，“村民”說聯合廣場會有很棒的“綠色市集”(Greenmarket)，便騎著單車前往，一路平穩順暢，竟比搭地鐵更快到達。

紐約上州、賓州等農場的農夫農婦，開著大卡車運貨到聯合廣場擺攤，新鮮的牛奶、蔬果、奶酪讓我完全蘇醒、精神振奮!有個白人媽媽發現一塊蛋糕多了五毛，驚訝地跟老板說：“從什么時候漲的?”但還是買了一大堆。

這樣的農民市集沒有經過菜販、店面中間這一層，因此價錢壓低，質量又純凈，好多攤位前面都貼著Zagat評鑒的贊語海報。Zagat是相當有公信力的美食評鑒，地位不輸米其林，只是沒想到他們連蔬果市場的攤位都在評!我跟大家一樣這里試吃一點，那里又多買一袋，好似蜜蜂般忙碌。有的人在市場旁的大草坪鋪上大布巾，買了農產品便就地野餐了。一時興起，我也買了一塊猶太裸麥面包坐在草坪吃起來。這塊面包有足球般大，我還撕下一片片喂鳥，鳥兒紛紛飛來啄食，煞是逗趣。

文學神龕咖啡香

吃完面包想來一杯咖啡，走到廣場對面的“龐式書店”Barnes&Noble就行了!它有許多連鎖店，但聯合廣場這一家是上選的大店。“龐式書店”總是與星巴克聯盟。書店二樓的咖啡香，蘊含著一股人文氣息。大墻上畫了許多文豪的畫像，是個溫暖的文學神龕，供奉著一尊尊傳奇作家。

在這里你可以拿十來本新書到桌上看，看一整天都沒關系。離開時不用將書放回原處，會有專人來收。這里是很理想的歇腳處，只是我總占不到窗口的頂級座位。我常見到附近的紐約大學(NYU，李安在此念書)學生來這里讀書、討論功課，毫不做作。

獨闖爵士朝圣地

翻到第五本雜志天就黑了，周末夜如何過?我騎到了“藍調”(Blue Note)，將單車鎖在俱樂部門口前的鐵欄桿，暗自覺得這樣滿酷的。因為一大堆游客都是從外地來朝圣的，還以為我是本地的“紐約客”呢。藍調世界聞名，號稱爵士俱樂部中的天王，門口小得像是個神秘的地下社會組織，門外卻大排長龍。

等我終于排進來了，才知道這里周末一定爆滿，最好先訂位，否則就只能像我一樣站在吧臺邊看。這一晚是個五人團體，都是年紀蠻大的老將，主角彈電吉他，演奏出來是上世紀70年代的那種感覺，只是松散了，故意落拍得有點嚴重。每當我快要打盹的時候，就有很炫的旋律出現，讓我驚艷醒來，譬如忽然來一小段幽默、太空遨游聲等等……半夢半醒竟然是我的”藍調”初體驗?但是當我在墻上看到小喇叭手DavidMiles、爵士女伶Billy Holliday等巨星在此表演的留影，我便癡癡戀戀，一一指認好似我每一個前任情人!

幸運之神眷顧，有西村“村民”借我單車，才讓我知道紐約是個對單車族極為友善的都市，幾乎整個曼哈頓都有單車專用道，標示也相當清楚。在世界大都會中，紐約單車族的幸福指數是數一數二的。擔心弄不到單車嗎?紐約市區有30個租單車的地點!

沿河單車逍遙游

譬如有一次我要到53街的當代美術館MOMA看展覽，雖然遠，還是決定從下城的西村騎過去。路癡的我本來想隨路亂騎，但還好我先碰到一個也騎單車的白人阿伯，車上掛著好幾袋菜市場買的食物。他指點道：“你可以抄近路，沿著哈德遜河的單車道直直走，就會通到上城，又不會碰到塞車。來，跟我走，我秀給你看!”于是我跟著他騎到河岸，發現真的有好長的自行車道，沿河一路迤邐而去。

這一路上我在大太陽下騎車，雖然滿頭大汗，卻可偶爾停下來欣賞路上風光，發現原來新蓋的ICA大樓就在河邊。我在一段河岸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可樂解渴，卻發現這里就是直升機的停機坪，可來上一段空中俯瞰紐約的奢華之旅。難怪河邊常有直升機飛來飛去。紐約才是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奇怪!

要是中途不停，半小時就到MOMA了。回來的路上，正是夜晚降溫后，河風習習，人車稀少的下坡路，我仿佛飛翔一樣清涼無汗，舒暢快意。曼哈頓巨廈群發出星座般的光芒，我一路貪看，卻怎么一下子就回到西村了?

杯子蛋糕解情傷

此時我已領悟，紐約不是只有紙醉金迷，也有自然踏實的生活，這才叫優質!曼哈頓的高檔餐廳固然迷人，但平價小店也毫不遜色。“老紐約”Eric就帶著我與朋友們一行八人去吃他口中“全紐約最棒的薄皮披薩”。我們搭地鐵到東村，以為出站就到，沒想到Eric繼續健步如飛，我們只好一直跟著，后面穿高跟鞋的女生已經不斷慘叫，Eric總是說很近，再四條街而已。但走過四條街，他又說再三條街就好了……。

當我們終于來到這家狹長的小店Gruppo，偏又人滿為患。我們擠在小座位里，點了菠蘿、肉腸、香菇、吉士四種口味，大家交換吃。誰知一口咬下，刁嘴的女生立刻破啼為笑!薄皮又脆又綿密，有一股焦糖般的力量將脆片黏在一起，咬下去不會碎開，越嚼越香。我點的菠蘿披薩是大家的最愛，我趁機多吃了一片。我謝謝Eric，因為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棒的披薩!像這種連裝潢都很有風格的平價小店，離地鐵站頗有距離，旅游書沒寫，游客也很難找得到，可是老饕的私房寶店呢。

那位刁嘴的女生一直念念不忘紐約的“杯子蛋糕”(cup cake)，但因時間不夠只好含恨回臺。我留在曼哈頓，有一晚便騎著單車，去《欲望都市》的女主角凱莉最愛的那家Magnolia。杯子蛋糕圓圓小小的，適合一個人用手指托著吃，像拿一杯雞尾酒一樣，不用像大蛋糕必須切開來分而食之。凱莉最愛吃杯子蛋糕，是情傷之后的安慰品，大概因為有大量的糖份吧!它的花樣甚多，但稍嫌過甜，建議配茶喝才剛好。這家的布朗尼巧克力(double fudgebrownie)也是經典，外皮薄脆，內里軟硬口感層次多，又加了雙重乳脂軟糖，充滿焦香，是我心中第一名的布朗尼。

大蘋果曼哈頓，美術館也是世界一流的。到大都會博物館，外加旁邊的中央公園，全區極為優美，卻是免費……大都會這次有“超級英雄”特展，來頭不小，乃是由設計大師亞曼尼(GiorgioArmani)所策劃，匯集了其他世界級大師共襄盛舉。蜘蛛人、蝙蝠俠、貓女、變形女、超人同臺較勁，但設計大師私底下的競技，恐怕更為激烈吧!

潮人新寵美術館

一般游客來紐約，到大都會博物館、古根漢、MOMA就吃不完兜著走了。但最近又有一家“新美術館”(New Museum)崛起，就離蘇活不遠。這是當紅的日本建筑師妹島和世設計，是于去年落成的熱門建筑。時尚界人士對此趨之若鶩，深怕落伍。

我從王子街(Prince St.)遠遠地看，陽光下的新美術館竟像是通了電，仿佛電視屏幕般的嗤嗤響。再走近一點，就發現它并沒有電子屏幕設備，只是運用細密的鋁制網格與網眼，創造了許多視覺幻象。它是由幾個立方體所組成，就像擺積木，但每個積木的方位都不一樣，中央以一個軸線貫穿。游客每上一層樓，都會感覺樓層有奇怪的變動，因為方位變了。

怎么有這樣輕盈靈巧的建筑啊?我在藝廊里參觀時，與一個白人女守衛聊起來。她說：“我私下也在創作，但不敢自稱藝術家啦。我就住在附近，每天憑窗都會看到這棟建筑，看它不斷變化，有時候它與天空的云朵很相配，像是另一片云朵，而在晚上，它整個消失不見了!”

當我逛出來已經是晚上，走到王子街回頭一望，那棟建筑物已經沒有金屬感，也不再發電，變成像是紙做的!現在它就像是幾個紙盒，安穩地一個個疊上去，有著棉的溫潤感。這是一種“柔建筑”，打破了紐約剛強巨大的傳統“硬建筑”。

富貴如浮云，要打造出一座浮云一樣的建筑，需要多少富貴?而我在曼哈頓享受到這樣的優質生活，卻是無價。

(責任編輯／唐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