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景觀

對相當一部分影友來說，企圖介入當代藝術，仿佛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因為我們還很難界定何謂“當代”，何謂“觀念”。數碼技術發展得如此之快，讓我們每個攝影人躍躍欲試卻又心有不安，對于攝影文化，我們是該固守陣地，還是應該跳出傳統思想的藩籬？本期，姚璐的《中國景觀》系列作品給了我們新的啟示。

遠看姚璐的作品，還以為是典型的中國宋代院體的設色山水畫，當你走近細看才會發現，畫面包含的是從鏡頭里折射出的生活的真實。這種真實經過了藝術手法的挪移與重建，含蓄地表達了作者的創作觀念，整組作品也是在這種“含蓄”中完成了傳統對現代的包容和唯美對臟亂的遮蔽。我想這種“含蓄”也正是作品從傳統文化中汲取的精華之所在。

王飛：您的作品讓我看到了傳統美學與現代藝術的銜接。當然這種銜接并不是天衣無縫的，而是有意識地充滿著對立與沖突，這種對立沖突又是掩蓋在一種欲蓋彌彰的唯美之下。這是您作品的一貫風格？

姚璐：作為藝術作品，里面的對立與沖突應該是一種存在，有了對立與沖突，作品就比較有生命力。當代藝術作品更多的成份是一種批判，我們姑且將這種批判看作是一種對立，當然這種批判不是情緒上的，更多的是意識上的對立、形式上的對立，是一種反向或逆向思維，這樣能更多地吸引眼球。說到逆向思維，那種順延的思維、思考方式已經落后了，或者說是腐朽了，當你進行顛覆的時候，那種藝術感覺就出來了，現代藝術很大的成份都在這里面。

最近我參加了策展人馮博一在深圳策劃的“移花接木”攝影展，這個展覽的名字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原來的名字是叫“變臉”，但變臉太普及了，所以做了改動。這里所有參加的作品都與主題有關系，并且像遮蔽、重建、挪移、拷貝等現代藝術手法也都運用到了。我認為現代藝術就是拿某一傳統符號，來進行篡改，可能并非為了批判它，而是為了通過這個符號，讓人們的思維有個逆轉，這也是當代藝術比較普遍的形式。

所以你提到是不是我的一貫風格，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么樣的形式。現在我會一直繼續，但不會一直這樣做，我也是在變，我想以后做的不一定是國畫的山水，但不會脫離傳統文化這個大的構架。比如我會用與這個有關的主題，用這種框架形式去重新進行編排。

王飛：現代城市建設的雜亂場景，卻被你詩意成古典的山水，畫意成了朦朧的詩，這其中包含著你對傳統文化與現代意識怎樣的理解？您作品的這個切入角度正如網上的評論，是抓住了一個現代性的符號，一個快速崛起的國家，快速發展的現代化城市所具有的象征性符號。您這個角度反映的文化變遷，是一種否定？一種揭露？您對現實懷著一種怎樣的感情？

姚璐：從意識里，對現實社會當下這種建設狀況或生活狀況，我進行創作時不是一種興奮，更多的是一種感傷。因為我是北京人，對北京的感受會更深些。現在的北京很現代化、都市化、國際化，但往往在一點占領了你思維的整個比例關系的時候，另外很大部分會流失。那種記憶或傳統的東西，或北京符號性的不變的東西，

這個問題挺有意思的，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我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很深，也自詡一直在堅持做傳統文化，但我的傳統文化還不是那種很地道的，只是對過去的東西，對以往學過的那些傳統的東西，對那種藝術經歷揮之不去。

目前我感覺我對中國傳統的文化還比較受用，而且我也承認這種傳統文化。這種感情，我是很敬重的，我也很愉悅地沉浸在里面，這是一種享受，所以這組作品能與中國傳統文化聯系起來，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其實，我不是在否定傳統藝術，只是在利用傳統藝術來質疑當代現實對傳統的作用，這是我更想做的。當然這是站在我個人的角度，因為我的能力僅僅能達到一種質疑，或是一種顧慮，至于怎樣去改變，我還沒有解決的能力。

王飛：既然在美院教授攝影課，您也一定很了解高校攝影系的學生對自己的將來的定位，是攝影家還是藝術家？在學院體系的教學研究中，攝影與其他門類藝術有明顯的分界嗎？

姚璐：關于學生對自己的將來是如何定位的，這個就涉及到了一個中央美院攝影工作室的定位，因為，工作室是立足于中央美院這個大的環境里面。關于定位，有兩點：一是走純藝術，一種是做商業，這種商業，也并非純商業，而是像一種大藝術的范疇，比如像我的學生陳曼，就非常優秀，她在時尚圈里很受歡迎，而在藝術圈里也能站得住腳，藝術和商業的界線不是劃分得十分明確。可以這么說，一件很好的商業作品同時也會是一件很好的藝術品，而一件很好的藝術品，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很好的商業作品。在美院這樣一個大環境中，培養的更多的是他們的整體素質，有了工作方法，至于將來怎樣發展，那要看他們的個人修為了。

我在社會上也教一些攝影課程，社會攝影愛好者，更多的關注技法，如何讓作品更吸引眼球，或許這是他們的一種樂趣。技術關過了以后，每個人都面臨新的問題，就是我拍什么，怎么拍。實際上技術和最后環節“如何拍”是脫離的，這個我在教學中也注意到了。

我在社會教學中也看到他們的課程安排，更多的都是技巧技法的培訓。而美院的教學中，這種技巧性的東西不需要太多的去講，美院學生是在一個大美術的前提環境下，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有藝術經歷的，自然而然就轉化過來了。如以十分作為一個比方 ，要有七分作為藝術素質，有三分作為技術基礎。而對于社會上來說，是倒置的，有七分是轉向技術，三分轉向藝術。

經常有朋友問這一點如何彌補，我會說多看，多去理解。首選一定要放下自己已有的習慣性思維，繪畫的人少有固定思維，而一般的朋友會困難一些。如果你把這個心態放下，用一種吸納的心態去理解，就能夠更好的學習、吸收。

我也有很多社會上的朋友，也沒有接受過藝術訓練，但他們非常喜歡觀念藝術，便慢慢轉換了過來，也做地非常好。這其中，個人經歷很關鍵。

王飛：雖然觀念攝影在學術界早已不是新鮮名詞，但對于非藝術院校“科班”出身、沒有受過系統教育的影友來說，“觀念”一詞著實難以把握。你是如何理解觀念攝影的，觀念攝影的發展脈絡是怎樣的？姚璐：最早搞觀念是左道旁門，后來是言必談觀念，不懂觀念就是與時代脫節，我覺得都不對。所謂觀念攝影，就是你把自己的觀點，通過攝影這個手段來實現。如果你用油畫來表現觀念，那就是觀念油畫，不要把這個詞想得太抽象，觀念并不抽象。觀念表達的是你的思想，思想深淺會不一樣，這是在考驗個人修養，需要你慢慢去修整。

有人說我做的是當代，你搞的是傳統，其實，真正當代與傳統只是針對技巧而言。只要你拿起相機，拍你眼前的事，它就是當代的，切莫把當代與觀念理解成一個詞，也不要拒絕觀念，它是很好理解的，不要把它神化或妖魔化了。

王飛：您認為未來攝影發展的趨勢是怎樣的？會不會是一種跨媒介的融合？

姚璐：我很贊同這種說法，我認為將來的藝術就是一種跨媒介的。實際上從傳統的當代藝術來說，現代藝術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對固有的媒介的打破，從畢加索來說，他就是一個多才的藝術家，實際上他已經完全給打通了，他的作品有裝置，有陶瓷，有繪畫，各種各樣的，甚至是攝影。未來更會這樣，更何況我們現在的材料和平臺越來越全，實際上打印已經把各種材料的平臺都打通了，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只要你敢想。

將來的趨勢，我想不管是攝影，還是其他，僅僅只是一種工具而已。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在做飯時，用的調味鹽，僅僅是調味品，而我們實際上做的是飯，鹽只是一種輔助，我想藝術與作品的關系就包含在這當中。在將來的藝術形式中，如果還局限于你做的是攝影，我做的是繪畫，我覺得是不可取的。這不僅僅對藝術界，對普通的朋友也是這樣。我們要打開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