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有今天,幸虧遇到兩位改變我一生的恩師:一位是啟蒙老師,姓楊名顯亞,另一位是我的高中老師——秦明良先生。由此,我一生之命運便與他倆的“四顧茅廬”緊緊相連。
“一顧茅廬”:牧童入校要啟蒙
我們生長在那個年代,生活艱苦,吃不飽是常有的事,穿不暖也不少見,加上我們兄弟多,全靠做手藝的父親一人微薄的收入養活一家人??上攵?,生活過得是多么的艱辛與窘迫,哪有閑錢供我們去讀書。更何況父母為生活所累,根本無暇顧及我們,兄弟們只得憑各自的“意愿”選擇自己的將來,或者聽天由命,任其發展。本該到上學年齡的我,只能呆在家里牧羊放鵝、打草喂豬,擔當一個牧童,盡量幫助父母減輕負擔。那時,我們村像我這樣年齡的孩童,上學的也不多,即使是在校學習的,多半都是被老師一家一戶地上門勸來或硬是被老師“抓”進學校的,我也不例外。
我的父親是當地有名的理發師,我們村小學校長常來我們家,讓我父親幫他理發,所以我早已認識他,并且在我心中他是最有學問的校長,村里人對校長也都十分尊敬,他就是我的啟蒙老師——楊顯亞校長。
記得,開學前夕,校長再次來我們家理發,當他從父親那里得知,我的年齡早該上學了時,就一直在與父親講些什么。
自那次理發后,沒過兩天,校長又一次來我們家,跟父母只說了聲要帶我去學校,便抓著我的手,連扯帶拽地將我拉入村小學報了名。記得很清楚,我只交了一元五角錢的書本費,其余的學費雜費什么的,都不用交,全給減免了。從此,我在學校接受著正式的啟蒙教育,由一個牧童成為一名小學生,如果不是他那次連扯帶拽地將我拉入學校,或許中國就會多一個文盲農民??上В瑤啄昵靶iL已經“仙人已乘黃鶴去”。
“二顧茅廬”:學徒未成入高中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村村辦初中,那時,我就是在村里初中畢業的。七十年代初,正值“教育回潮”,初中畢業升入高中學習,須經過考試與推薦雙重方式來進行??荚嚕易匀皇遣粫艉蟮?,而且是當時全公社的“探花”,至于推薦,那絕對是會走樣的??己螅揖湍涿畹貞n心忡忡,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后來聽別人講,時任大隊革委會主任說,我們家已經有了一個上海交通大學的大學生,又有了一個在讀的高中生,該讓別人家的孩子上高中了。
新年過后,春季高中新生入學了,和我一道去考試的同學,都一一被推薦錄取進入高中,我始終沒能等來推薦錄取通知書,盡管我考得再好,只要“土皇帝”的那一句話,我就上不成高中了。他的一句話就將我拒之校外,我眼淚汪汪、默默無語,更無可奈何,那個時代就是如此,別無選擇,只能認命啦!
為了生存和生活,得想辦法,要不就乖乖去生產隊爭那幾個工分。思來想去,最后我還是決定準備子承父業。
在人人自危的那個亂世年代,正直正派、愛惜人才的有識之士還是有的。
高中開學兩周后的一天,一個中等個子、滿臉寫盡滄桑、不茍言笑、已近天命的長者,經村人的指點,走進我那黑不隆冬的草房,拿出一張不曾簽發的候補錄取通知書。當通知書交到我手里的那一刻,我哽咽著半晌:你是——“我是方邊中學的秦明良老師!”
我有救了,我有書讀了!終于有公道了!
后來才知道,他就是方邊中學的校長,與我素昧平生,為了我能讀高中,秦校長幾次三番來大隊找革委會主任,主任經不住校長的軟磨硬泡,最后勉強同意推薦。
開學后的第3周,學理發的推剪還沒上手,我就如愿踏進了高中的校門。
“三顧茅廬”:農民講臺執教鞭
一晃,兩年半的高中學習結束了。
那時,沒有高考,農家子弟高中畢業后,要么參軍,要么回鄉務農,我沒有選擇,唯一的只能是后者。
回到生產隊,我與社員一樣沒日沒夜地忙著農活,倒也十分肯賣力氣,但換回來的仍舊是那不值錢的幾個工分,不過男女社員對我的看法倒挺好。臉朝黃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復一日,過著原始的勞作生活,再也沒什么奢望了,聽天由命,隨遇而安吧!
天道酬勤。我在生產隊勞動不到半年的光景,秦校長第二次到家來找我。我很驚訝,也很高興,我的恩師嘛!老先生慈祥和藹、略帶一種企盼的眼神凝視著我,說:“去學校代課,好嗎?”“我?代課?當教師?真的?”我懷疑、吃驚、驚喜、興奮……復雜之情交織在一起,此時,沒能用語言表達我的心情,哽咽著抱住老師。那年代,像我這樣的農家子弟能謀到一份工作,真比上天還難啊,我十分珍惜這蒼天賜予我的良機。從此,我便跳出農門,跨入教育行業,走上講臺,握著教鞭,當了一名“另冊”的民辦教師。
“四顧茅廬”:先生不當做學生
十年浩劫結束,一切都待撥亂反正,教育率先正本清源。
1977年,恢復了中斷十年的高考,等待十年的學子們,頓時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激情,積極準備投身高考。
我酷愛教師工作,尤其是在那個年代,一個農民的兒子能在縣城實小當教師,實在是了不起,別人會刮目相看的。自己對工作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盡心盡力、精心竭力。至于參加恢復后的首次高考,我只能利用工作以外的時間自己苦學。就在這關口,我的老師——秦明良校長再一次找到我,讓我回到方邊中學參加考前的復習,不過,這一次他并沒有自己親自登門,是托熟人找到實小,給我捎來口信,說是企盼我暫時放下教學,立刻前往參加復習,我考慮再三,決定回到母校學習。
回到母校,我安頓好后,全身心地投入到緊張的輔導學習中,同樣享受著恩師給我開“小灶”的特殊優待。
我開始奔忙在學習——教學這條線上。
也許真的是“先注死,后注生”,老天早就給人注定了一生的命運。就在我剛投入學習后的第3天,不料實小要我無論如何回校任教,真是在捉弄人。那時,我能作何選擇?我敢作何選擇?否則,“不熱愛教育工作”、“自私”等的評語能讓我通過“政審”嗎?我無奈地卷起鋪蓋,離開了方中又回到實小。
那次,如果堅持不回到實小,或許我也不會像今天這樣。
我已走過人生旅程的大半?;貞涍^去,當我走在人生路口的拐點時,是由兩位恩師四次給我引路,感謝我的老師!謹以此文獻給我最懷念的老師。
責任編輯 蒙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