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

在俄羅斯，有一個小村子，村里有條河，直通向大海。村頭住了五個漁民，關(guān)系很好，經(jīng)常一起到河邊打漁。時間長了，大家就結(jié)拜為兄弟，發(fā)誓同生共死，患難與共。

一個冬天的早晨，五個人又一起去大河的冰面上鑿冰釣魚。

到了河邊，大家找好位置，鑿開冰塊，低著頭，專心致志地瞅著冰窟窿釣起魚來，不知過了多久，冰悄悄裂開了，一點點離開了河岸。等老大看到冰裂的時候，他們腳下的冰早就漂了老遠了。老大慌了，撂下漁具，大聲喊了起來：“不好了，不好了，冰裂開了!冰裂開了!”

老二老三一聽，也慌了，嚇得在浮冰上驚慌失措地來回跑起來：“不好啦，冰裂開了，冰裂開了!這浮冰要漂到大海里，找不到船我們會被魚吃掉，游泳的話我們會被凍死的!”

當這三個人亂成一團的時候，只有五弟什么都不知道，因為他從出生起就聽不見也不能說話。他守在冰窟窿跟前，坐在一個小箱子上，瞇縫著眼若無其事地繼續(xù)釣魚。

這時，老四倒鎮(zhèn)靜下來，他用釣魚竿挨個指著三位哥哥，命令道：“你，你，還有你，不要慌!都聽我的!大家一起喊救命，對著村莊喊。”

除了聾啞的五弟，其他人都把手攏成喇叭狀，對著兩三公里外的村莊齊聲大喊：“救命——”

二十多分鐘過去了，他們喊得喉嚨都破了，可是。那人還沒人聽見呼救聲。這時，浮冰越漂越遠了，他們的前方是茫茫的大海，同時，浮冰也開始融化了，一點一點地變小。死神一步一步逼近了他們。

大家都看著老四，老四用釣魚竿的底部敲打著浮冰，“啪啪啪”的響，跟大家說：“我們現(xiàn)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團結(jié)!團結(jié)，才有出路，才有活路!”說著瞟了瞟那個聾啞人，堅定地說：“唉，我們活，要一塊活!死，要一塊死!是死是活，都要帶著他……”說著，還用手指了指聾啞的弟弟。五弟還在一心一意地釣魚，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過了一個多小時，一艘船從大海上靠了過來，幾個人看到船，激動得蹦了起來，對著船磕起了頭，喃喃地說：“謝天謝地，終于有救了。”

很快，那船來到了浮冰跟前。浮冰上的人爭先恐后地跑到浮冰的一邊，準備上船，可是在那一瞬間，浮冰的邊沿嘎嘎作響，出現(xiàn)了裂縫，他們嚇壞了，又互相推搡著往浮冰中間跑。這時候，小五弟還在一無所知地專心釣魚。

大家擠到了浮冰中央，浮冰中央也開始出現(xiàn)破裂聲了，老四趕緊命令大家：“別動，都趴下。”說著用釣魚竿挨個敲大家的頭，大家都趴下了。

趴下的幾個人亂哄哄地問船上的農(nóng)民：“同志……同志這塊浮冰快撐不住啦!快救我們哪。”

船上一個人回答道：“‘同志’?‘同志’是蘇聯(lián)的事啦，現(xiàn)在誰還講‘同志’?先生們，每人拿十美元吧。”又補充一句，“誰拿錢準上。”

大家急了，指著船上的人罵道：“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對方冷笑一聲，回答說：“良心倒是有，就是沒有錢。”

這時候，老大從口袋里摸出一張鈔票，在手里搖晃著，大喊：“有，有，剛好有……”船上的人看到他手里的鈔票，從船上伸出木板，讓老大上了船，問：“還有誰有?”

趴在地上的老二盯著船上的人。恐怕他們走了，揮舞著手喊叫：“我有金子，金子……”

船上的人看了看老二，問：“金子呢?”

老二拍著自己的皮帶扣子說：“我的皮帶扣子是金的，等我到船上，我把皮帶扣子給你們。”船上的人相信了他的話，從船上伸出木板，讓老二上了船。

船還沒有開走，老四就用手拍著冰面，對著船破口大罵：“呸!什么東西!沒良心的東西!”然后又罵上了船的老大和老二：“真他媽不是玩意兒!逃兵!自私!說什么一塊死一塊活!逃兵!……”

老四正罵著，忽然，“撲通”一聲，船上的人把老二扔到了冰冷的海水里。老二掙扎著大喊救命。可船卻毫不留情地開走了。老四鄙夷地瞅著在水里掙扎的老二，用釣魚竿指著他罵：“叛徒!自私鬼!弄個假金子糊弄人家!”老二掙扎了幾下，沒力氣了，沉到了水下。老四冷漠地看著老二被活活淹死。他扭頭看了看老三，說：“這就是當逃兵的下場!也好，老大和老二走了，減輕了許多重量……”說著環(huán)視了一圈正在縮小的浮冰，“……我們倒安全了!”接著，他嘆息一聲，又扭頭看了看正在認真釣魚的五弟，說：“五弟啊，你真好，不知道危險，不擔心死，好啊……”

浮冰已經(jīng)進入大海，也越來越小了。浮冰順著洋流漂到了航道上，航道上卻沒有輪船，只有一個生銹的航標；還有一些碎冰。碎冰和浮冰擁擠著摩擦著。

老三看到航標和碎冰，偷偷看了看老四，趁老四不注意，“奮不顧身”地跳到碎冰上，用手掌向航標劃去，“嘩、嘩、嘩……”劃到航標跟前，騎到航標上。他要在這里等著輪船的到來，好營救他。

老四看到老三手腳并用抱住航標，航標上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了，把手里的釣魚竿照著老三狠狠地扔過去，吐著唾沫大罵：“可惡!偷跑!逃兵!你丟下我們……等著凍死吧!”

又過了幾個小時，浮冰越來越小了，長和寬不過兩三米，中間還有個冰窟窿，五弟還在對著冰窟窿釣魚。看來，這塊浮冰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這時候，有一艘輪船經(jīng)過，老四沖著輪船大喊：“救……救……救命。”

輪船停了下來，輪船上的人看了看浮冰上的兩個人，說；“你們兩個我只能救一個……”

老四揮舞著雙手，大喊：“我，我，我……”

輪船上的人說：“要救你可以，你得當我們的奴隸。”

老四迫不及待地說：“好，奴隸就奴隸，快!”

輪船上的人說：“到船上得先給我們唱歌。”

老四連連點頭，說：“會唱會唱，行行行……”

輪船上的人又說：“我們要去澳大利亞，再繞道開普敦、英國，估計過幾年才能回到俄羅斯，在這段時間里你要當我們的奴隸。”

老四跺著腳保證。不料，這一跺腳，浮冰跟著一震，他嚇得馬上停止跺腳，拍著胸脯保證。輪船上的人都笑了，放下了搭板，老四順著搭板“噌噌噌”幾下就爬上了輪船。他喘著粗氣，回頭看看那個正在釣魚的聾啞弟弟說：“大難臨頭各自飛，保重啊，兄弟。”然后就扭過了頭，不再看聾啞的弟弟了。輪船開走了。從輪船上飄出了老四鬼哭狼嚎的歌聲。

浮冰上只剩下聾啞的弟弟了，他悶著頭繼續(xù)釣魚。

浮冰越來越小，海水都快漫到浮冰上面了。老五前后左右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茫茫的大海上，于是收起了漁具，從屁股下面的箱子里取出一團黑色的橡皮圈，然后鼓起腮幫子，對著橡皮圈吹氣。橡皮圈開始膨脹，變成了一艘橡皮船……